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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第1页)

作者有话要说:

☆、15

转过天去,赵俨祗宣召了几个心腹近臣狐朋狗友去狩猎。冬雪未消,南园里除了鹿和兔子基本上什么都看不见。不过赵俨祗依旧兴致勃勃——多半不是因为看见了兔子和鹿,而是因为看见了谢清。

没多久赵俨祗就看出谢清精神似乎不怎么好。众人都撒开了去寻找猎物,谢清就一个人坐在马上任马随处溜达。他那马温驯安静,主人不驱使,就自己刨出一块草啃了起来。赵俨祗见状也放下弓箭,催马来到谢清身边,关切地问道:“怀芳,身体不舒服?”

谢清笑了一下:“陛下挂心了。臣没事,昨晚跟几个朋友多喝了点酒,大概让风吹了。陛下别惦记了,难得出来一回,好歹跑跑马。”

赵俨祗却觉得他笑得十分勉强,心下十二万分地后悔自己偏挑了个他不舒服的日子出来,哪里还有半分打猎的心思。他自然而然地探出手去触谢清的额头,然后就大呼小叫了起来:“怀芳!烫的!”

赵俨祗一咋呼他的马也跟着团团转,脸上的表情是十二万分的焦急。“你身体不好怎么不说,还跑出来做什么。不成,咱们得回去。你在病中,在这吹一天风可不是玩的。怀芳你下来,咱们坐车回去。”

说着便下马来拉谢清。

谢清于是十分无奈起来。“陛下,您这刚出来多久,这会就回去像什么话?”

赵俨祗却不理,他一边把谢清半拖半抱弄下马来,一边说道:“我要是知道你病着,今天才不会出来打猎。”

他拽着谢清在雪地里走了几步,大概觉得让病人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更为不妥,于是又转回去骑马。

赵俨祗生怕谢清摔着,不由分说把他拉到自己马上,圈在自己身前。谢清清瘦挺直的背就紧贴着赵俨祗的胸口,然后赵俨祗顿时就僵住了。天地作证,谢清骑术太差,他真的只是怕谢清病中摔着。可看如今这架势,仿佛自己是在抱着他似的……赵俨祗觉得自己的心一下下跳得铿锵有力,有力得像是要从他的胸膛里蹦出来才好。

原来“抱”着心爱的人是这样叫人血都燃起来的滋味,赵俨祗不由挺直了背,好给怀里的人多挡一点冷风。然而这心思却永远见不得光,他大概会肖想一生,却永无法在朗朗乾坤下把那人拥进怀里。赵俨祗既盼着这一小段路永远别有尽头,又担心谢清吹久了冷风,一时间矛盾得,恨不得哭出来才好。

皇帝陛下突然特别神棍地说待会要下雪,先一步坐车回去了。诸位臣工顶着正不遗余力地将雪地照得刺目的太阳面面相觑,过了好一会才莫名其妙地各回各家了。

其实不怪赵俨祗紧张,谢清身体不好,昨晚一热一冷特别容易病重。谢清在车上就有点昏昏沉沉的,赵俨祗大着胆子把谢清的一双手握进自己手里,心中很是惴惴不安,却发现谢清根本没反应。然后他才恍然大悟,自己同谢清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捂个手这种事简直稀松平常,自己又为什么要心虚?

发现了这一点的赵俨祗不可抑制地心中窃喜,然后尽量保持着一种自然而然的状态,攥着谢清的手再不肯撒开。

赵俨祗第一回来谢清的住处。宅院不大,收拾得却是十足十的雅致安适。三两仆从,清净的很。前院里种着梅树,花开的正好;以及几棵不知是什么的秃植物,想来等开了花或长了果子,赵俨祗就认得了。

大概由于某种不可告人的独占欲作祟,皇帝陛下偏要自己一个人安置谢清,不许别人插手,也不管自己到底做不做得来这些事。至于王春等人都被赵俨祗赶出去请大夫,天知道请个大夫究竟需要多少人……而唯一可能制止这种荒唐事发生的谢清已经昏昏沉沉,马上就要睡过去了。

赵俨祗名正言顺地把人抱到榻上,心里充满了一种无法名状的欢快。而手忙脚乱地替谢清除去外衣时,则是做贼心虚的慌乱。赵俨祗的手颤抖幅度实在有点大,以至于好几次都差点解不开衣带。一直到他终于给谢清盖好了被子,居然都神奇地没有弄醒他。赵俨祗轻轻在谢清耳边唤了两声,榻上人都没反应,看来是睡的熟了。然后赵俨祗做了一个大胆的举动:他把谢清连人带被抱进了怀里。

那一刻的赵俨祗坚定却轻柔地抱着钟爱的人,心里激动得不能自已。明知道这仿佛要在他心里爆裂开来的幸福感该当是从某个不知名的人身上偷来抢来的,竟也依然充满感激。

赵俨祗多愁善感地幸福了没一会,大夫就请来了。他狐疑地打量着貌不出众的大夫,十分不满——没一点仙风道骨的样子,怎么看病呢?浑身不冒仙气的大夫给谢清诊了脉,摇头晃脑地开了药方,然后,赵俨祗坚定地把方子抢了过来,叫王春拿去给纪成初看。开玩笑,这鬼画符般的字迹,谁知道吃不吃的死人呢!

谢清安静的小院终于在皇帝陛下的发号施令下鸡飞狗跳起来。那方子被纪成初证实了没问题之后,王春赶紧亲自去煎了——要不是皇帝陛下连火都生不着,他保不准真的连这都不许旁人染指。

柔声唤醒了谢清,赵俨祗在一边眼巴巴地看着一名侍女给谢清喂药,眼锋锐利得仿佛要在那侍女身上戳出一个洞来。规规矩矩侍奉谢清喝药的侍女突然觉得浑身冒冷气,却始终没胆子回头看一眼。

有道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在接下来的几天年假中,谢清一直缠绵病榻,大概前不久的中毒事件到底是伤了他的元气。赵俨祗来看过两回,每次都是规规矩矩地坐着说话,或者赶上了饭点就一起用个餐。只有赵俨祗自己知道,他心里那些时刻涌动着的、却永远见不得光的情思和欲念是如何急切地想要寻个出口喷薄而出。

年后有一堆事要忙。忙着改元,忙着给先帝议庙号,诸位臣工都忙得恨不得一天能多出两个时辰来。而御史大夫路之远显然是个例外——他总能以惊人的速度做好份内的工作,然后追着赵俨祗死咬广陵王赵辛私铸钱币的事。

赵俨祗就没那么好命了。他继位名正言顺,可不代表他少年威望便可服众。顾慎行现在大有撒手不管的架势,所有事都得他自己决断,每天忙得恨不得有二十四个时辰。

某一天深夜,身心俱疲的赵俨祗密诏顾慎行,声泪俱下地哭诉了御史大夫路之远的“恶行”给少年天子的幼小心灵带来了多大的创伤,惹得顾先生当场就绷不住笑出声来。好说歹说,顾慎行终于答应想个办法替他转移一下路之远的注意力。

赵望之如今就赖在顾慎行家里。顾家人丁稀少,自从顾偃被赵俨祗头脑一热弄到代郡去做了个莫名其妙的郡守,顾家诺大的庭院就更显空落了。对于此番皇帝陛下深夜召见臣下的事情,赵望之的脸黑得堪比锅底。

“慎行,我说什么来着,这小子跟我阿兄一个样子,用人都一样往死里榨!这么晚了他叫你干什么,还让不让人休息了?”赵望之显然一点没有身为客人的自觉,事事企图插手。这会顾慎行一边换衣服,他就跟在顾慎行身后喋喋不休。

顾慎行无奈,心想你们赵家人难道不是都一个德行?五十步笑百步,谁又比谁好到哪了?

所以当顾慎行回家之后同赵望之说起这事时,赵望之出的主意足够叫赵俨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就不足为奇了。

第二天刚好赶上大朝。没等路之远开口,顾慎行便抢先抛出了一个关系到国家后世安稳的议题,声情并茂令人警醒,连路之远都显然听进去了,细思量下,广陵王私铸钱币的事同这个相比实在可以放放。

赵俨祗是真不知道先生是在帮他解围还是要把他推向另一个火坑。说什么国无后嗣,社稷不安。这个议题堪称老少咸宜,听得众臣频频点头,一个接一个地踊跃发言。果然路之远再不揪着广陵王不放,而是参与到对皇帝陛下的新一轮“声讨”中。赵俨祗无语,看着功成身退笑成一只狐狸模样的顾慎行,活生生生出一种与虎谋皮的错觉。

当晚,赵俨祗嘴里就长了两个大泡,疼的觉都没睡好。

第二天正赶上谢沅侍中,这位没上没下的谢家公子看到天子发青的眼眶,毫不避忌地笑倒在地,完全不把赵俨祗要杀人的目光放在心上。

笑过之后,谢沅规规矩矩行了礼,正色对赵俨祗说:“陛下,前些时候臣跟您说的玩意,您可还记得?”

谢沅一本正经的样子仿佛在说着什么正事,可赵俨祗的耳朵却可疑地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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