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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千里之外（第1页）

七月的第一周，孙胜男终于坐上了去西安的火车，开启了这个夏天的旅程。

从上海到西安十七八个小时，这是孙胜男从小到大以来体验过的最长的车程。但是，西安并不是此行的终点站。她还要在那里转车，换乘去甘肃的大巴。接下来的将近六个小时，她都将在公共汽车上度过。下车后，她要在镇上换乘当地的交通工具，最经过两个小时的车程，才能达到最终的目的地——义渠，一个在地图上都很难找到的地方。

孙胜男看向火车窗外。从城市到郊野，从灰白的钢筋水泥再到绵延不尽的平原，又看着绿色的大地被越来越浓重的黄色覆盖了，最终眼前只剩下黄色的沙土砾石。她看着火车车厢外的景色日夜切换，想起到了书里的白鹿原，眼前这片土地对她来说神秘又带有浓烈的感情。

古人说，“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幸好这一路，自己并非一个人，孙胜男倚在车窗边，心里想着。

她前后座位坐的都是此行的队友，一共八个人，都是这一次参与暑期支教的阳南学子。八个人恰好来自不同的院系和年级。其中，还有一个是加拿大的留学生ti，但也能讲一些汉语。

几个队友在玩桌游，三国杀和uno牌轮番上阵。和她坐一起的女生叫唐静，和她一样也是大三的学生。唐静是这支队伍的队长，人如其名，温柔沉静。她俩都没有加入桌游的队伍，一路只是聊着天。

当夜幕降临，车厢中也逐渐安静了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在座位上睡着了。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微亮了。她拉了拉身上盖着的衣服，发现是唐静的外套。她把衣服拿下来轻轻放在唐静身旁，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然后往车厢尾部走去。等她洗漱完回到座位上，东方的天边一条亮光已经把半个天空染成红色。晨光透过薄纱一般的流云，有一种力透纸背的力量美。

日出把整个车厢都唤醒了，列车员来回走动，提醒着乘客们车离终点站不远了。果然，没多久，列车便到达了西安火车站。

经过一天一夜的磨合，队友们之间已经没有了初见时的生疏。大家在车站附近找了一家麦当劳吃了顿早饭，就按照计划赶往大巴车站。他们要搭乘的大巴车一天只有一班，绝对不能错过。否则，所有人就得在西安多逗留一晚，不仅会给团队带了额外的经费负担，也会打乱整个行程。

还好，他们买到了大巴车最后的八张票，如愿坐上了车。随着大巴车的启动，一段新的旅程又开始了。

不知过了多久，车进入了甘肃境内，路桥下的河流混杂着河底的泥沙变成了浑浊的黄色。长途大巴沿着盘山公路，随着山势起伏穿行，一边是将近九十度耸立的山壁，另一边则是陡峭的悬崖。这是城市里见不到的风景。千里之外，原来有着这样不同的世界，孙胜男在心中默默感慨。

但是，孙胜男很快就没有了心情欣赏车窗外的景色。自从大巴车进了山，沿着盘山公路绕过了两个圈后，她就已经晕得七荤八素了。她带上耳机，打开p3，音乐让她翻滚的胃部慢慢平静了下来，她在音乐声中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胜男，你看那是什么？”坐在她旁边的唐静轻轻推了推她。

孙胜男揉了揉眼睛。也不知道这又是过了多久了。但此刻，大巴车已经下了山，正行驶在平原上。孙胜男往唐静指的方向看去，马路两边清一色载着同一种树，树干高达挺拔，茂密的枝叶中挂着一颗颗娇小玲珑的青皮色果子。

队里没有人见过这种果子，所以也给出了各种五花八门、天马行空的答案。

“是苹果树吗？甘肃不是产苹果的吗。”说话的男生叫袁斌，是化工学院大二的学生。

“看着不像是苹果啊？苹果这么小的么。”

“苹果总有小的时候吧”袁斌依然很执着自己的答案。

“看起来有点像李子？我也没见过树上的李子长什么模样。”

“橄榄？好像大了点。”

“我猜是…哈密瓜！”队伍中唯一的留学生ti用蹩脚的中文给出了他的猜测。

显然，他并没有意识道这个猜测有任何不合理之处，否则觉得不会说的这么大声，导致全车人几乎都听到了。

一瞬间，爆笑声响彻了整个大巴车。前排的乘客也被引得不住地往后看，对这几个年轻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ti，美国的哈密瓜是长在树上的吗？”袁斌强忍住了笑问道。

“我从来没见过……”留学生也很委屈，“哈密瓜不是长在树上的吗？”

孙胜男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论语》中说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所隐含的讽刺意味。出门在外，读万卷书，比不上行万里路。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啊？”有个乘客隔着一条过道，问袁斌道。

“我们从上海过来的。”袁斌彬彬有礼地回答道。

“是大学生吧？”

“是的”，袁斌没说完，坐他旁边的另一个男生吴航连忙拦住他，低声说道，“你可千万别跟人家说我们是阳南的，太丢人了。”

“明白，人家要是问，我就说我是东大的，绝不给学校丢脸”，东大是上海另外一所高校，向来和阳南之间有着微妙的关系。男生一脸认真的样子，又引得其他队员一阵爆笑。

“这是核桃树。”终于，车上有个大爷大概看不下去了。

“核桃树？核桃外面不是皱不拉几的黄色硬壳吗，怎么是树上这副样子的？”

大家难以将脑海中核桃的形象和如今眼前看到的青皮小果子联系在一起。

“核桃是我们这里的特色。等熟了，拿刀子把外面的青皮剥开来，再晒干，就是你们平日见到的样子了。”司机接着大爷的话，继续科普，“你们没吃过青核桃吧？既然来了这里，一定要尝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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