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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新环境（第1页）

女教师宿舍是三人间，靠南窗左边床是一个教计算机课的叫陈颖的女老师，她也是新分配来的。她个子不高，喜欢运动，天天不是踢毽子就是打网球，晒黑的小腿上有结实的腱子肉。她性格开朗，经常不经意想起什么好笑的事，哪怕正在洗头，也会笑得花枝乱颤收不住。给学生上课的时候，讲到忘我的时候，会说：“这时你会看到光标在这里呼呼闪烁！”学生们都笑。多亏陈颖性格好，艾琳觉得她很好相处，两人经常一起做饭吃，比较融洽。陈颖的男朋友郭志学一周会来看她一趟，也是个子不高，但性格随和幽默，经常逗得陈颖哈哈大笑。陈颖经常吃过晚饭七点左右去计算机房值班，管理上机的学生的秩序，答疑解惑。

南边右边床是一个瘦高个叫杨芳的长头发女老师，她的头发虽长，前额发际线却是有一点靠后，露出一个大脑门，她会经常梳下来几根刘海遮一遮。单眼皮宽下巴脸颊没肉甚至有点凹陷。她很爱化妆，晚上卸了妆她的脸有点滑稽得可爱。她是工商学院本校毕业留校任班主任的，经常会有学生来找她说班里发生的事，晚上她也经常需要去盯晚自习。

最初艾琳觉得杨芳有点可怕，不太敢去招她，跟她说话也不多，但是后来有一阵，因为寝室在一楼，闹耗子，晚上睡觉的时候艾琳听见几乎挨着她头的纸箱里有动静，好像什么东西在咬纸的声音，过一会又没动静了，她以为听错了，就没声张。第二天中午上完课回到寝室，杨芳迎过来一把抓住她胳膊说：“我刚才回来看见你被垛枕巾上有一只小耗子在跳舞！”艾琳忽然想起昨晚听到的声音，说：“纸箱里呢！”两人吓得哇哇叫着把纸箱一起抬着放地上，杨芳把纸箱拖出了寝室，又一路拖出了楼门，拖离了大门口五十米才把纸箱扣了过来，惊叫：“跑了跑了！五六只！”艾琳一会才敢过去看，忐忑地把箱子翻过来看见里边的书和纸都被耗子啃了。只好都放弃了，拖到垃圾箱那里扔掉。经过这件事，两个人距离拉近了不少。还有一次晚上九点多，艾琳正坐床边刷鞋上油，门被推开，有个像是喝多了的男人晃里晃荡就往里走，吓得陈颖和杨芳跳起来就往外跑，艾琳虽然也跟着出去了，但是仍一手拿鞋一手拿鞋刷，还做几下刷鞋的动作跟那男的对峙。隔壁房间的男老师闻声出来了，过来几个男老师把那人架走了。杨芳一直在笑艾琳“还在那儿刷鞋呢！你好可爱！”

杨芳是个生活习惯和能力都比较强的人，勤快，会办事，很会处理班级的各种杂事，做学生思想工作也很有一套，很适合做班主任。她有个同一期留校任教的大高个同学看上她了，估计是看上了她踏实勤快生活能力强。但是她本人好像对于相貌堂堂的同学的示好似乎有点自卑和迟疑，可能对自己的外表有些不自信吧。

艾琳日常除了上课就在等信，在办公室取了显眼的有花边的航空信就边往宿舍楼走边看信，阳光洒在信纸上，很晃眼。通常三天就来一封信，信纸上密密麻麻的韩文夹杂着他学到的汉文，写他的日常生活、学习的内容、一些感悟等等，每次都两三页，艾琳觉得他怎么这么多的话要说。一次她边看信边走路，一不小心踩到泥坑里摔了一跤，连忙拿起信一看，信封信纸上沾了好多泥浆，赶紧抖落抖落，已经抖不干净了。陈颖和杨芳不在的时候，艾琳就拿出俊秀的来信重温，并给他写回信。后来杨芳终于接受了大高个的示爱，分到了二楼的一个房间做婚房，搬出去了。时间久了，陈颖也知道了艾琳的男朋友是韩国人，艾琳要求陈颖别告诉别人，好在陈颖比较嘴严，同楼其他年轻男老师和女老师都应该不知道，因为艾琳依然比较自闭，除了陈颖和杨芳，她基本不和其他年轻老师往来，上课回来就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艾琳所在的教研室有十几个老师。艾琳在其中是属黄花鱼的——溜边走。每个集体都会有比较显眼的明星人物，外语教研室的男明星应该是刘方老师。他二十七八岁，一头青葱乌黑的头发都向后梳，彰显着几分洒脱几分不羁，身材匀称笔挺，冬天穿一件高领毛衣，一身毛料西装，头总是高昂着，一举一动都很傲气。他这人很要强，要强到能上满一天八节课，钱倒是挣了不少，刚买房结婚了，但是据说由于上课太多心脏累出问题了。女明星是教英语的李玉老师，她个头虽不高但是小椭圆脸很白净，一白遮百丑嘛，眉眼小巧，看起来人有点精致。没有留刘海，整个额头露出来，中长发，总是穿一件暗紫色的羽绒服，扎了条红围巾给她苍白的脸提了些色。她见人就笑，很会招长辈老师们的喜欢，每周四的教员例会上，她的时间经常被中年女老师占去了，叽叽呱呱地不知道她们在小声谈论什么。艾琳之流总是坐在最后一排，无人问津。艾琳也从来不主动去跟任何别的老师攀谈，导致大家对她印象很淡薄，几乎意识不到她的存在。但就在艾琳觉得自己隐藏得很好的时候，副主任发掘了她。

关副主任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经常穿一身暗蓝色的中山装。头发三七开，黑黒的闪着点油光。这天正开会，艾琳如往常一样低着头在笔记本上画小人儿打发无聊的开会时间，忽然关副主任说：“大家知道，我们教研室前一阵来了几位新同事，请站起来自我介绍一下吧。”艾琳吓了一跳，跟在别人后边用最简短的措辞自我介绍之后，忙不迭地坐下，又把头埋起来，以为这一趴过去了，谁知关副主任并不放过她，要求她用韩语再说一遍。然后他说：“咱们队伍又壮大了，补充了新鲜血液，希望新来的年轻老师多跟老教师学习取经，把自己分内的授课任务完成好。作为前辈，我们也很愿意多指导年轻老师的工作，帮助小年轻们排忧解难。这样吧，老周老师，您负责新来的英语老师的授课指导，我负责韩语老师的指导工作吧。传帮带嘛。”艾琳见有老师回头看她，只好站起来微微鞠了一躬算是作答。散会后，艾琳不敢先走，等大家陆续出门了，看见新来的英语老师走向了老周老师，艾琳只好走向关副主任。副主任跟她说要她每两周写一份授课报告交给他。艾琳说：“好的主任。”

回到寝室，艾琳跟杨芳说起了这件事，抱怨到：“每两周就要写一份授课报告，还得去他办公室交给他，怎么感觉有点闹心呢？”杨芳眼珠一转，说：“我以前听说过关副主任的爱人有心脏病，听别的老师议论过他们离不离婚的事。”“啊？”艾琳听了觉得心里有点不太舒服。

那年夏末，艾琳跟陈颖在教工宿舍楼外踢了几脚毽子后正闲聊，艾琳一抬头，看见李玉坐在三楼窗口，把她吓了一跳，李玉的两条腿耷拉在窗沿下晃来晃去，脸上的笑容似乎表达着她的开心。艾琳从来没见有人这样坐在窗口过，有点担心她掉下来，做了个让她回屋的手势，她只回了个笑脸，并没回去，继续在那里晃着两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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