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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第1页)

是常见的客套话,却也是大大的实话。宝袭还记得夏日里德昌楼上,郑氏虽然素净却难掩容丽的模样。那时装扮素减大许是为了衬托两个小郑娘子的娇嫩,可今日粉妆艳抹却是如何也掩盖不住削瘦的颊颜。隐隐的青黛色藏在浮粉之下,往日保养得好的暗纹因着浮粉更显,脸上不动时还好些,大许盖得些,可一旦面色抽动,却更加明显了。论起来,这位郑夫人也就三十四五,本不该如此的,想是最近的日子实实的不好过。

郑夫人本是无脸来办这差事的,可这般事宜总不好让更多的人知晓,阿家那里是最没有指望的了,她不来谁来?

屋中既已无人,便也不绕圈了:“某出门前,阿翁特意让某转谢温娘子相告之情。此事,若不是娘子告知,再过几月,怕是真的没有回旋之地了。”小郎昨日归家,把温大郎转告的话一说,阿翁气的当场砸了桌子。阿家吓得脸色煞白,动都不敢动一下。阿翁指着阿家的鼻子破口大骂,话语难听之极。可偏偏不曾发话让世子与已出去。以着阿家的那性子,自己瞧见了她那般狼狈模样,以后还不知要如何。

郑夫人一肚子气苦,索性过来坐至宝袭身边,哽咽起来:“吾也知对不住公主,可是谁知道吾的苦楚。阿家那般性子,吾不顺着她,不知要吃多少苦头。公主尊贵,可吾不服阿家,日子是没法过的。”

“所以夫人之子,才只是玩耍入洞,不见几日啊!”

清甜甜的话出,听得郑夫人身上一颤。那事虽由头圆满,可弘文馆什么地方,便是偏院枯井又如何?守卫都去了哪里?作什么三个孩子掉在里头几日都无人发现?

“公主的意思是?”郑氏象是隐隐猜到些了,可是这话却是没法与阿翁世子说的。

宝袭从盘子里取了一个柑子递于郑夫人,郑夫人试罢泪接过,触手却觉得此柑居然甚润?

“二娘之前也不曾见过嗯!原想着秋后便见不着了,可年前永兴县公的裴夫人却是送来了一小篓。听说是用什么法子藏在窖里的。虽说是坏了些,可还是有留下来的。”

这话里头的味道就深了。郑夫人低头看着颜色甚亮的柑子,似在犹豫。宝袭也不迫她,只是又拣了一个来,慢慢的剥着:“其实这东西怪得紧,长的地儿不同,味道居然差得那般多。南桔北枳也就罢了,偏生又多出些什么柑子、枸橼来。其实你们卢国公府的家事,吾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掺和个什么?没的白坏了名声。可是没法子,那是公主!公主谁都不指,偏要二娘看见那事,二娘怎么敢推?”

屋里熏炉生的并不热,太暖和的读书便容易犯困。可郑夫人手心里却渐渐渗出汗来,抿住唇色直到泛白后,才轻声问出来:“公主要吾如何?”

第35章 试水针

郑夫人是辰时初来的安邑坊,却在虞国公府呆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悄然离去了。

极不显眼的青油小车只有独架,相应的车厢也只放得下三四人。郑夫人被涵娘亲自送出了侧门,两个婢儿扶着夫人上车。却在车帘挑起来的一刻,涵娘看到车厢内居然还另坐着一名五旬左右的妇人,圆盘脸,白白细细的宛若满月一样,笑着眉眼弯弯,一副慈乐和顺模样。身上油青碧的棉袍上无甚花色,料面却是青州锦,只有青州锦才染得出这样的颜色来。而这颜料则是多见于权贵人家有脸面的乳母身上。涵娘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笑着恭送郑氏离开,并不见半点慌张。

郑氏上车后,把两个婢儿留在了外面,自坐里间与乳母客氏说话:“可有瞧见什么?”

客氏摇头,温家侧门开于一条小巷内,几无遮掩,左右前后也无客栈店铺可供藏身之处。这半个时辰里,客氏眼风凌利,却没有看到半点‘闲人’。“难道说公主果真绝情了?”阿家之所以敢一直在暗地底动手脚给公主添堵,不过是仗着公主喜欢二郎。二郎又肯屈意奉承公主,百般讨好也不见委屈,这才纵得其胆子越见越大。可若这遭没了,那么程家算个什么?房陵公主那般放纵,窦驸马倒是高祖皇后的侄儿,不也照样和离,照样被圣人冷落,最后窝囊至死?

“公主如何与三娘有何相干?”客氏中年丧夫晚年丧子,所能靠者的不过郑三娘这个乳女。五年前投奔而来,幸得三娘怜悯,一直垂幸有加。养在身边,如同半个亲娘照顾,客氏知恩自然事事帮衬。郑三娘年纪渐大,颜色凋零,为求平稳自然有多加算计。这次的事……客氏柔抚三娘,低声劝慰:“公主如何是公主的事,公主能做的事,三娘不能做。”不要打量着是妯娌是处处较真比挂,这天下的事便是一母同胞也断没有一碗水平分的。

这道理郑氏自然知晓,公主是不敢比的,可……

客氏虽进卢国公府只有五年,可里外辛秘实是知道的不少。国公夫人年轻的时候听说还颇是通理,可年纪越大却越不象话。刁难儿媳,暗中挑局,却又偏爱面子上装一副仁爱闲德的模样出来。国公早年常在外征战不在家,府中下人多是老夫人亲信。三娘虽然挂着个世子夫人的头衔,可大半的事却做不得主。国公年轻时甚爱老夫人,一直不曾纳妾,府中三位郎君皆是嫡出,又兼是孝顺,纵得那位老夫人心气竟比天也高了。以前的事无论如何是忍下了,可是这次的事:“温家小娘子如何说的?”

郑氏冷笑,抽出帕子洇洇嘴角:“那小娘子,从前倒不曾看出来,竟是个厉害角色。一边说未嫁女儿不宜管事,怕坏了名声;一边又说……”想到两个儿郎不见之事,郑三娘心如刀绞,眼中出泪,握紧了乳母声音哽咽:“那事、竟真是公主做的。”客氏叹了一声,早料到了。“公主的眼里从来不揉沙子的,那事既让公主知道,能只假戏不曾真做,三娘便该庆幸了。”清河公主能做出局来让事先怎么查也查不到她的身上,便能再做一次,弄死两个孩子也无可指证。

“我也是没法子!”如何告?怎么告?便是想着告后收拾不了的残局也不敢告啊。可天网恢恢,还是让公主知道了。说来还是和这温家小娘子有些关系,温家哪里不好住,偏要住在昭国坊。公主要摸那小娘子的底,派伞儿过去,前后进出多少次传信,终是……

“这样也好!”客氏其实早已经想好了应对之法,只是:“怕三娘下不得狠心。”

“都这般时候了,还有什么下不得的?”郑氏知道乳母家在前朝也有是有根基的,若不是家道败坏被无德之父卖了,也不会予自己做了乳娘。这些年世子渐对自己冷淡,那两个侍姬妖妖娆娆的,里外多少手段,还不都是乳母与自己出的。这次:“不管如何,我是一定要保住孩子的。”公主留情自然是好事,万一惹翻了,别人是死是活郑氏不管,两个儿郎却是不能出事的。

“那便好。”客氏当即便是伏在三娘耳边低语,和和气气的模样依然在脸上挂着,可半眯的眼中却透出一股戾气来。郑氏先是让吓得动弹不得,可越往后却越稳下来了,直到听完,身子也不再见抖。只是:“若是不成嗯?”

客氏微笑,眼中不见戾气全是柔和,抚着郑氏的手柔语:“三娘也该多学学你阿家的手段了。”光指着阿翁公正是没用的,这后宅的妇人伎俩,男人是永远管不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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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郑氏,宝袭站在门外许久才转回了堂内。

如瑟依然是个低头葫芦,如弦这些天的脸色却是越来越有趣了。宝袭没回书室,依旧坐在堂内,正位低榻上因过冬之故,铺了双层厚的茧棉厚褥。靓子蓝的汉缣厚朴结实,用来做坐褥是最合适不过的。案几上摆着的盘子里已经不是那稀罕藏柑,换成了宝袭平日颇爱食用的红果,取了一粒进口,酸酸的可真开胃。几上果盘边摆着一只与果盘同款的祥云飞鹤掐银丝的八角盘,只是尺寸略小些,正好用来放果核。才吐在里面,便有温热的帕子奉了上来。

上下扫扫,宝袭微笑:“如弦今天这衣色配得正好。”如弦如瑟两个是那六个婢儿里最标致的,便是后进来的这些也没压得过这二人的。只是那种美丽里如弦更艳些,如瑟更净些。如瑟的净自有肌白如雪衬着,虽失了三分在艳色前,却架不住皮色白。如弦倒是模样眼睛长的都极好,却偏生皮色略暗了些。涂脂抹粉自然有用,只可惜两个是侍儿,姑母阿兄皆不喜欢家中仆婢调脂弄粉的,这两个自然不敢弄那些。只能拿些衣色来衬。今天如弦穿了件缃色的窄袖交领小襦,滚着银白色的边,倒映着脸上亮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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