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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部分(第1页)

有一样荤腥。马光佐生下来不到三个月,吃饭便是无肉不欢,面前这四大盆素菜连油腥也不见半点,不禁大失所望。第一个绿衫人道:「我们谷中摒绝荤腥,须请贵客原谅。请用饭罢。」说著拿出一个大瓷瓶,在各人面前碗中倒满了清澈澄净的一碗白水。马光佐心想:「既无肉吃,多喝几碗酒也是好的。」举碗骨都骨都喝了两口,只觉淡而无味,却是清水,大嚷起来:「主人家忒煞小气,连酒也没一口。」第一个绿衫人道:「谷中不许动用酒浆,这是数百年来的祖训,须请贵客原谅。」那绿衫女娘道:「我们也只在书本子上曾见到『美酒』两字,到底美酒是怎麽的样儿,可从来没见过。书上说酒能乱性,想来也不是甚麽好东西。」法王、尹克西等眼见这四个绿衫男女年纪不大,言行却如此迂腐拘谨,而且自与他们说话以来,从未见四人中有那一个脸上露过一丝笑容,虽非面目可憎,可实是言语无味。当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各人不再说话,低头吃饭。四个绿衫人也即退出,不再进来。用饭即毕,马光佐嚷著要乘夜归去。但甚馀五人眼见谷中处处透著诡异,好奇心起,均盼查明究竟。尹克西劝道:「马兄,咱们既来此间,明日还须见见谷主,怎能就此回去?」马光佐嚷道:「没酒没肉,这不是存心折磨人麽?这日子我是半天也不能过的。」潇湘子板著脸道:「大夥儿说不去,你一个人吵些甚麽?」马光佐见他僵尸一般的相貌,一直暗自害怕,听他这麽一说,不敢再作声了。当晚六人就在石屋中安睡,地下只是几张草席。只觉这谷中一切全是十分的不近人情,直比寺庙还更严谨无聊,庙中和尚虽然吃素,却也不会如此对人冷冰冰的始终不露笑容。只有杨过住惯了古墓、对惯了冷若冰霜的小龙女,却是丝毫不以为意。尼摩星气愤愤的道:「老顽童拆屋放火,大大好的!」此言一出,马光佐登时大有同感,大声喝采。尼摩星道:「金轮老兄,你是我们六个头脑的,你说这谷主是甚麽路道?是好人还是不好的?明儿咱们给他客气客气呢,还是打他个落花……落花甚麽水的?」法王道:「这谷主的路数,我和诸位一般,也是难以捉摸,明日见机行事便了。」尹克西低声道:「这四个绿衫弟子武功不弱,谷中自然更有高手,大家务须小心在意,只要稍有疏忽,六人一齐陷身此处,那就不妙之极了。」马光佐还在唠唠叨叨的诉说饭菜难以下咽,没将他一句话听在耳中。杨过道:「你明日不小心,给他们抓住了关一辈子,整日价喂你清水白饭,青菜豆腐,只怕连你肚里的蛔虫也要气死了……」马光佐大吃一惊,忙道:「好兄弟,我听,我听。」这一晚众人身处险地,都是睡得不大安稳,只有马光佐却鼾声如雷,有时梦中大叫:「来,来!乾杯!这块牛肉好大!」



=====================================================================《神雕侠侣》第十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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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绝   情   幽   谷

次晨杨过醒来,走出石屋。昨晚黑暗中没看得清楚,原来四周草木青翠欲滴,繁花似锦,一路上已是风物佳胜,此处更是个罕见的美景之地。信步而行,只见路旁仙鹤三二、白鹿成群,松鼠小兔,尽是见人不惊。转了两个弯,那绿衫少女正在道旁摘花,见他过去,招呼道:「阁下起得好早,请用早餐罢。」说著在树上摘下两朵花,递给了他。杨过接过花来,心中嘀咕:「难道花儿也吃得的?」却见那女郎将花瓣一瓣瓣的摘下送入口中,於是学她的样,也吃了几瓣,入口香甜,芳甘似蜜,更微有醺醺然的酒气,正感心神俱畅,但嚼了几下,却有一股苦涩的味道,要待吐出,似觉不舍,要吞入肚内,又有点难以下咽。也细看花树,见枝叶上生满小刺,花瓣的颜色却是娇艳无比,似芙蓉而更香,如山茶而增艳,问道:「这是甚麽花?我从来没见过。」那女郎道:「这叫做情花,听说世上并不多见。你说好吃麽?」杨过道:「上口极甜,後来却苦了。这花叫做情花?名字倒也别致。」说著伸手去又摘花。那女郎道:「留神!树上有刺,别碰上了!」杨过避开枝上尖刺,落手甚是小心,岂知花朵背後又隐藏著小刺,还是将手指刺损了。那女郎道:「这谷叫做『绝情谷』,偏偏长著这许多情花。」杨过道:「为甚麽叫绝情谷?这名字确是……确是不凡。」那女郎摇头道:「我也不知甚麽意思。这是祖宗传下来的名字,爹爹或者知道来历。」二人说著话,并肩而行。杨过鼻中闻到一阵阵的花香,又见道旁白兔、小鹿来去奔跃,甚是可爱,说不出的心旷神怡,自然而然的想起了小龙女来:「倘若身旁陪我同行的是我姑姑,我真愿永远住在这儿,再不出谷去了。」刚想到此处,手指上刺损处突然剧痛,伤口微细,痛楚竟然厉害之极,宛如胸口蓦地里给人用大铁锤猛击一下,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忙将手指放在口中吮吸。那女郎淡淡的道:「想到你意中人了,是不是?」杨过给她猜中心事,脸上一红,奇道:「咦,你怎知道?」女郎道:「身上若给情花的小刺刺痛了,十二个时辰之内不能动相思之念,否则苦楚难当。」杨过大奇,道:「天下竟有这等怪事?」女郎道:「我爹爹说道:情之为物,本是如此,入口甘甜,回味苦涩,而且遍身是刺,你就算小心万分,也不免为其所伤。多半因为这花儿有这几般特色,人们才给它取上这个名儿。」杨过问道:「那干麽十二个时辰之内不能……不能……相思动情?」那女郎道:「爹爹说道:情花的刺上有毒。大凡一人动了情欲之念,不但血行加速,而且血中生出一些不知甚麽的物事来。情花刺上之毒平时於人无害,但一遇上血中这些物事,立时使人痛不可当。」杨过听了,觉得也有几分道理,将信将疑。两人缓步走到山阳,此处阳光照耀,地气和暖,情花开放得早,这时已结了果实。但见果子或青或红,有的青红相杂,还生著茸茸细毛,就如毛虫一般。杨过道:「那情花何等美丽,结的果实却这麽难看。」女郎道:「情花的果实是吃不得的,有的酸,有的辣,有的更加臭气难闻,中人欲呕。」杨过一笑,道:「难道就没甜如蜜糖的麽?」那女郎向他望了一眼,说道:「有是有的,只是从果子的外皮上却瞧不出来,有些长得极丑怪的,味道倒甜,可是难看的又未必一定甜,只有亲口试了才知。十个果子九个苦,因此大家从来不去吃它。」杨过心想:「她说的虽是情花,却似是在此喻男女之情。难道相思的情味初时虽甜,到後来必定苦涩麽?难道一对男女倾心相爱,到头来定是丑多美少吗?难道我这般苦苦的念著姑姑,将来……」他一想到小龙女,突然手指上又是几下剧痛,不禁右臂大抖了几下,才知那女郎所说果然不虚。那女郎见了他这等模样,嘴角微微一动,似乎要笑,却又忍住。这时朝阳斜射在她脸上,只见她眉目清雅,肤色白里泛红,甚是娇美。杨过笑道:「我曾听人说故事,古时有一个甚麽国王,烧烽火戏弄诸侯,送掉了大好江山,不过为求一个绝代佳人之一笑。可见一笑之难得,原是古今相同的。」那女郎给杨过这麽一逗,再也忍耐不住,格格一声,终於笑了出来。杨过见她一直冷冰冰的,心存三分忌惮,此时这麽一笑,二人之间的生分隔阂登时去了大半。杨过又道:「世上皆知美人一笑的难得,说甚麽一笑倾城,再笑倾国,其实美人另有一样,比笑更是难得。」那女郎睁大了眼睛,问道:「那是甚麽?」杨过道:「那便是美人的名字了。见上美人一面已是极大的缘份,要见她嫣然一笑,那便须祖宗积德,自己还得修行三世……」他话未说完,女郎又已格格笑了起来。杨过仍是一本正经的道:「至於要美人亲口吐露芳名,那真须祖宗十八代广积阴功了。」那女郎道:「我不是甚麽美人,这谷中从来没一人说过我美,你又何必取笑?」杨过长叹一声,道:「唉,怪不得这山谷叫做绝情谷。但依我之见,还是改一个名字的好。」那女郎道:「改甚麽名字?」杨过道:「应该称作盲人谷。」女郎奇道:「为甚麽?」杨过道:「你这麽美丽,他们却不称赞你,这谷中所居的不都是瞎子麽?」那女郎又是格格娇笑。其实她容貌虽也算得上等,但与小龙女相比固然远为不及,较之程英之柔、陆无双之俏,似乎微见逊色,只是她秀雅脱俗,自有一股清灵之气。她一生之中确是无人赞过她美貌,因她门中所习功夫近乎禅门,各人相见时都是冷冰冰的不动声色,旁人心中纵然觉她甚美,决无那一个胆敢宣之於口。今日忽遇杨过,此人却生性跳脱,越是见她端严自持,越是要逗她除却那副拒人於人千里之外的无情神态。她听了杨过之言,心中喜欢,笑道:「只怕你自己才是瞎子,将个丑八怪看作了美人。」杨过板著脸道:「我看错了也说不定。不过这谷中要太平无事,你原是笑不得的。」那女郎奇道:「为甚麽?」杨过道:「古人说一笑倾人城,再笑倾国,其实是写了个别字。这个别字非国土之国,该当是山谷之谷。」那女郎微微弯腰,笑道:「多谢你,别再逗我了,好不好?」杨过见她腰肢袅娜,上身微颤,心中不禁一动,岂知这一动心不打紧,手指尖上却又一阵剧痛。那女郎见他连连挥动手指,微感不快,嗔道:「我跟你说话儿,你却去思念你的意中人。」杨过道:「冤枉啊冤枉,我为你手指疼痛,你却来怪我。」那女郎满脸飞红,突然发足急奔。杨过一言出口,心中已是懊悔:「我既一心一意向著姑姑,这不规不矩的坏脾气却何以始终不改?杨过啊杨过,你这小坏蛋可别再胡说八道了。」他天性中实带了父亲的三分轻薄无赖,虽然并无歹意,但和每个少女调笑几句,招惹一下,害得人家意乱情迷,却是他心之所喜。那女郎奔出数丈,忽地停住,站在一株情花树下面,垂下了头呆呆出神,过了一会,回过头来,微笑道:「若是一个丑八怪把名字跟你说了,那定是你祖宗十八代坏事做得太多,以致贻祸子孙了。」杨过走近身去,笑道:「你偏生爱说反面话儿。我祖宗十八代做了这许多好事,到我身上,总该好有好报罢。」这几句话还是在赞对方之美。她脸上微微一红,低声道:「说便跟你说了,你可不许跟第二个说,更不许在旁人面前叫我。」杨过伸了伸舌头道:「唐突美人,我不怕绝子绝孙麽?」那女郎又是嫣然一笑,道:「我爹爹复姓公孙……」她总是不肯直说己名,要绕个弯儿。杨过插嘴道:「但不知姑娘姓甚麽?」那女郎抿嘴笑道:「那我可不知道啦。我爹爹曾给他的独生女儿取个名字,叫做绿萼。」杨过赞道:「果然名字跟人一样美。」公孙绿萼将姓名跟杨过说了,跟他又亲密了几分,道:「待会儿爹爹要请你相见,你可不许对我笑。」杨过道:「笑了便怎地?」公孙绿萼叹道:「唉,若是他知道我对你笑过,又知我将名字跟你说了,真不知会怎样罚我呢?」杨过道:「也没听见过这样严厉的父亲,女儿对人笑一下也不行。这般如花似玉的女儿,难道他就不爱措麽?」公孙绿萼听他如此说,不禁眼眶一红,道:「从前爹爹是很爱惜我的,但自我六岁那年妈妈死後,爹爹就对我越来越严厉了。他娶了我新妈妈之後,不知还会对我怎样?」说著流下了两滴泪水。杨过安慰道:「你爹爹婚後心中高兴,定是待你更加好些。」绿萼摇头道:「我宁可他待我更凶些,也别娶新妈妈。」杨过父母早死,对这般心情不大了然,有意要逗她开心,道:「你新妈妈一定没你一半美。」绿萼忙道:「你偏说错了,我这新妈妈才真是美人儿呢。爹爹可为她……为她……昨儿我们把那姓周的老头儿捉了来,若不是爹爹忙著安排婚事,决不会再让这老顽童逃走。」杨过又惊又喜,问道:「老顽童又逃走了?」绿萼秀眉微蹙,道:「可不是吗?」二人说了一阵子,朝阳渐渐升高,绿萼蓦地惊觉,道:「你快回去罢,别让师兄们撞见我们在一起说话,去禀告我爹爹。」杨过对她处境油然而生相怜之意,伸左手握住了她手,右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几下,意示安慰。公孙绿萼眼中露出感激之色,低下头来,突然满脸红晕。杨过生怕想到小龙女,手指又痛,快步回到所居的石屋。

他尚未进门,就听得马光佐大叫大嚷,埋怨清水青菜怎能裹腹,又说这些苦不苦、甜不甜的花瓣也叫人吃,那不是谋财害命麽?尹克西笑道:「马兄,你身上有甚麽宝贝,当真得好好收起,我瞧这谷主哪,有点儿不怀好意。」马光佐不知他是取笑,连连点头称是。杨过走进屋去,只见石桌上堆了几盘情花的花瓣,人人都吃得愁眉苦脸,想起连金轮法王这大和尚也受情花之累,不禁暗暗好笑。他拿起水杯来喝了两口,只听门外脚步声响,走进一个绿衫人来,拱手躬身,说道:「谷主有请六位贵客相见。」法王、尼摩星等人均是一派宗师,不论到甚麽处所,主人总是亲自远迎,连大蒙古国四王子忽必烈也是礼敬有加,却不道来到这深山幽谷之中,主人却如此大剌剌的无礼相待,各人都是心头有气,均想:「待会儿见到这鸟谷主,可要他知道我的厉害。」六人随著那绿衫人向山後走去,行出里许,忽见迎面绿油油的好大一片竹林。北方竹子极少,这般大的一片竹林更是罕见。七人在绿竹篁中穿过,闻到一阵阵淡淡花香,登觉烦俗尽消。穿过竹林,突然一阵清香涌至,眼前无边无际的全是水仙花。原来地下是浅浅的一片水塘,深不逾尺,种满了水仙。这花也是南方之物,不知何以竟会在关洛之间的山顶出现?法王心想:「必是这山峰下生有温泉之类,以致地气奇暖。」水塘中每隔四五尺便是一个木椿,引路的绿衫人身形微幌,纵跃踏椿而过。六人依样而为,只有马光佐身躯笨重,轻功又差,跨步虽大,却不能一跨便四五尺,踏倒了几根木椿之後,索性涉水而过。青石板路尽处,遥见山阴有座极大石屋。七人走近,只见两名绿衫僮儿手执拂尘,站在门前。一个僮儿进去禀报,另一个便开门迎客。杨过心想:「不知谷主是否出门迎接?」思念未定,石屋中出来一个身穿绿袍的长须老者。这老者身材极矮,不逾四尺,五岳朝天,相貌清奇,最奇的是一丛胡子直垂至地,身穿墨绿色布袍,腰束绿色草绳,形貌极是古怪。杨过心道:「这谷主这等怪模怪样,生的女儿却美。」那老者向六人深深打躬,说道:「贵客光临,幸何如之,请入内奉茶。」马光佐听到这个「茶」字,眉头深皱,大声道:「喝茶麽!甚麽地方没茶了?又何必定要到这里来?」长须老者不明其意,向也望了一眼,躬身让客。尼摩星心想:「我是矮子,这里的谷主却比我更矮。矮是你矮,武功却是看谁强。」他抢前先行,伸出手去,笑道:「幸会,幸会。」拉住了老头的手,随即手上使劲。馀人一见两人伸手相握,各自让开几步,要知两大高手较劲,非同小可。尼摩星手上先使两分劲,只觉对方既不还击,亦不抗拒,微感奇怪,又加了两分劲,但觉手中似乎握著一段硬木。他跟著再加两分劲,那老者脸上微微闪过一阵绿气,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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