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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第1页)

不准擅自逮捕人民及擅自征收税捐。

刘恒这项命令,证明了一件事:中国人即令生在被歌颂的“文景之治”的盛世,侯爵的娘、侯爵的妻、亲王的儿子,以及政府高官,一高兴或一不高兴,都可以随意逮捕平民,玩玩猫捉耗子游戏。要你的女儿你拒绝,逮捕你。要你的房屋田地你拒绝,逮捕你。我出门时你走避不及,逮捕你。忽然看你不顺眼,逮捕你。而他们又可以征收捐税,穷人的血汗钱,穷人的卖儿卖女钱,只不过供他们吃一杯酒。如果你抵抗,如果你真的缴纳不起,那就又回到固定位置——逮捕你、凌辱你、拷打你,最后,一具血淋淋的尸体抬回家门。

刘恒这项命令有没有执行,是另外一个课题。而就在这项命令中,并没有禁止侯爷本人和王爷本人对人民逮捕和征税,老娘老婆只要透过儿子或丈夫的手,照样横扫全国。

黄龙在成纪(甘肃省静宁县西南)出现。刘恒征召公孙臣,命他当研究官(博士),公孙臣跟其他儒家学派的知识分子,重新提出土神是西汉王朝的保护神(土德),草拟改革历法,及改革法定衣服颜色草案。宰相张苍自此逐渐失势。

水德土德,五行运转,本是连篇鬼话。问题是,鬼话只要有人相信,就是人话,相信的人如果手中掌握权柄,鬼话就更升了一级,成了真理,势不可当。

在成纪出现的那条黄龙,意义重大。“龙”这玩艺,跟“外星人”一样,都是想像出来的动物,谁都没有见过。截至20世纪末叶,科学家终于证明中国传说里的龙并不存在。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东西,却活蹦乱跳地在一个荒僻小县出现,可能是人们把一条大蜥蜴硬当成龙,也可能是一次官场骗局,公孙臣跟他的伙伴,在精密的布置下,隆重推出。一则打击张苍,一则图谋自己前程。

大酺

纪元前164年,魔法师新垣平叫他的伙伴拿着玉杯到皇宫呈献。事先,新垣平向刘恒报告:“皇宫门外,有一种宝玉之气。”不久,果然玉杯出现,杯上刻字:“人主延寿”。新垣平又说:“我夜观天象,今日太阳将再度出现中天。”不久之后,天已正午,太阳果然向东方退回,然后再走向正午。刘恒大为惊佩,下令把明年(前163年)改称在位元年,特准全国平民欢宴。

全国平民欢宴,文言文称为“大酺 (音pú【仆】)”。西汉政府法律:三个人无缘无故在一起饮酒,罚银四两。以后专制制度日趋精密,限制更严,平民不准穿某种衣服,不准住某种房子,不准戴某种装饰,不准乘某种车辆(商人甚至根本不准坐车,但总算允许乘船,可谓皇恩浩荡,否则做生意的人只好游泳过江),积成中国传统政治中最阴暗的一面。这阴暗面一直未被发掘,以致近代知识分子相信古人过着伊甸园生活,好不自由自在,甚至有人声称中国人自由太多!连吃肉饮酒,都要政府下令特准,再请参考前173年刘恒宣布的禁止巨官随意逮捕小民的诏令。不禁为中国人落泪。

上一次“大酺”时间,在纪元前222年。秦王国连灭五国,统一天下,秦王嬴政特别允许平民来一顿大吃大喝,以示庆祝,距今已58年,才遇到西汉帝刘恒再一次高兴。一些短命的朋友,恐怕一辈子不知道什么是满桌酒肉的宴会。

刘恒改革丧礼

纪元前157年,西汉王朝(首都长安【陕西省西安市】)皇帝(五任文帝)刘恒(本年46岁),在未央宫逝世。

中国历史上,刘恒属于第一流君王。长期###及一个接一个大屠杀,在刘恒手中,尘埃落

定,人民终于回到和平。而他的朴实生活,也确为当代建立一个最好榜样。自从上古以降就根深柢固的厚葬,刘恒用实践做了一次使万民赞赏的突破措施。他要求薄葬,并缩短守丧时间。只因帝王之死,可比一条猪之死严重得多,除了有关系的亲属和官员外,连平民都得跟着倒楣。而帝王之丧,谓之“国丧”,国丧期间,人民不准演戏、不准喝酒、不准结婚、不准理发,甚至不准笑逐颜开,都要为那个已死的当权分子一心一意地悲哀流泪。胆敢拒绝,那可是惹了虎头蜂,非死即伤。

从刘恒的遗诏,可发现一心一意悲哀流泪的人实在不多,为了支撑场面,政府不得不强迫平民“自动自发”地进宫哭泣。礼教和权势逼人作伪,刘恒都一一禁止。然而,在以后的漫长历史中,统治阶层的老毛病不断发作,虽然有人力主薄葬,结果仍是厚葬,祖先崇拜的情操,使做儿子的人,觉得如不长期守丧,就是不孝;做部属的人,觉得如不搞得热热闹闹,就是不忠。于是,笑话百出,丧礼遂变成一场锣鼓喧天的趣剧,既不严肃,也没有一点悲哀的气氛。

晁错之死(1)

晁错跟吴国宰相袁盎,互相仇视,晁错在的地方,袁盎总是躲开;袁盎在的地方,晁错也从不去,两人没有在一起说过话。晁错当了最高监察长(御史大夫)之后,就派人调查袁盎收受吴王刘濞贿赂的事情,证据确凿,依法应处死刑。刘启下令赦免,只把袁盎贬作平民。吴楚等七国既反,晁错准备趁机再打击袁盎,对总监察官和监察官说:“袁盎收了刘濞太多的金银财宝,专门替他说话,蒙蔽皇上(刘启),誓言刘濞绝不会叛变。而今刘濞竟然叛变,我打算把袁盎定罪,相信袁盎一定参与了刘濞们的阴谋。”总监察官(丞)和监察官(史)说:“叛变没有公开时,惩治袁盎,可能断绝刘濞的叛变念头。而今刘濞大军已经发动,杀掉袁盎,有什么补益?而且,袁盎只不过贪财而已,不可能参与。”晁错犹豫不决。而这时,已有人密报袁盎。袁盎惊慌恐惧。星夜拜访窦婴,对吴国叛变的原因,做一分析,愿晋见皇帝,当面陈述。窦婴入宫向刘启报告,刘启答应。袁盎遂即入宫晋见,当时,刘启正跟晁错讨论后方勤务及军队粮秣如何调度问题。刘启问说:“而今吴楚反叛,你有什么看法?”袁盎说:“用不着忧虑!”刘启说:“刘濞有矿山可以铸钱、海水可以制盐,集结天下英雄豪杰,在头发已白时才举大事。如果没有周密的计划,岂敢发动?怎么能不忧虑?”袁盎说:“吴国诚然有铸钱、制盐的财源,可是并没有被引诱上钩的英雄豪杰。假令有英雄豪杰,一定会辅佐刘濞走上正道,就不会叛变。吴国所引诱的不过地痞流氓、无赖亡命,跟一些铸钱工人而已。”晁错认为袁盎倒向自己这一边,在旁插嘴说:“袁盎的判断正确。”刘启说:“那么,我们用什么办法对付?”袁盎说:“请求陛下屏退左右,单独听取我的意见。”晁错退出之后,袁盎说:“吴楚两国发表文告,声称:高皇帝(刘邦)封子弟们当王,各有固定的疆界。而奸臣晁错,擅自处分各国王侯,减削各国土地,所以被迫起兵。大军西上,只在诛杀晁错,恢复失土,一旦达到这两项目的,自然班师。现在唯一的办法,只有牺牲晁错,派使节赦免吴楚等七国,把原削减的土地归还他们,不必流血,就能重获和平。”刘启同意。十余日后,刘启命宰相(丞相)陶青、首都长安警备区司令嘉(姓不详)、司法部长(廷尉)张欧,联名弹劾晁错:“一切行为,不符合领袖的恩德信义,打算使领袖疏远群臣跟全国人民,又打算把城市割给吴国,失去臣属的立场,大逆不道。晁错应腰斩,父母、妻子、同母的兄弟姐妹,无论老幼,应全体绑赴街市处决。”刘启批:“可。”晁错一点消息都不知道,还在为前方军事尽力。刘启命首都长安警备区司令(中尉)嘉,传话晁错入宫晋见。一同乘车,穿过街市。就在街头,晁错仍穿着朝服,被武士摔下,腰斩。刘启遂派袁盎,跟刘濞的侄儿、皇族事务部长(宗正)德侯刘通,出使吴国(首都广陵)。

人称晁错先生是“智囊”,看他种种方略,确实是“智囊”;唯一的遗憾是他的胸襟太窄、器宇太小,指尖刚触到权力,便急吼吼公报私仇,要把对方满门抄斩。政治家必须有三分混沌,才能把反对力量稀释到最低限度,如果一定要把账算得清清楚楚,去年张三瞪了我一眼,前年李四踢了我一脚,对方为了自保,自不得不奋起反击。反击失败,不会有再大的损失;反击成功,晁错便是一个榜样。他如果不先向袁盎下手,袁盎何至狗急跳墙。政治家固然不能没有敌人,但绝不努力制造敌人。

正因晁错不是一位政治家,所以才建议皇帝出去打仗而由自己坐镇京师,把皇帝置于险境而自己稳享太平,可谓荒唐得离谱。刘邦可以出征,而请萧何留守,但那要出自他的自愿。刘启不过一个嫩娃儿,他怎有那么大的胆量?至于忽然又要割两个城市给吴国,事属蹊跷。我认为那可能是晁错的一种谋略,而被刘启断章取义。但不管怎么吧,晁错显然临危已乱。叶公以画龙闻名于世,一旦真龙驾到,几乎把他吓死。晁错在文字上预卜吴国必反,看起来心有定见,一旦吴国真的起兵,面对那么多复杂难题,其中最可怕的一个难题是:中央军可能战败,中央政府可能崩溃。于是,方寸不安,遂掌不稳舵。高级知识分子很容易陷于这种窘境,因为说话容易,写文章容易。

晁错之死(2)

然而,晁错却是忠于刘启的,为了和平而牺牲晁错,可以理解。但不理解的是,为什么叫他死得那么悲惨?砍头也行,何至腰斩?腰斩之人,因没有伤及心脏,上体仍然存活,清王朝一位官员在腰斩之后,用手沾自己的血,在地上连写“惨惨惨惨惨惨惨”七字,闻者垂泪。晁错在刘启还是孩提时,便在身旁陪伴,以后言听计从,宠信有加。即令有过,处死已经足够,杀就一杀了之,照样可以向吴国表态,何至指定用此酷刑?甚至“无少长皆斩”?古人云:“伴君如伴虎。”事实更为严重,在极权政体下,伴君简直像坐在百步蛇的毒牙之上。

刘启从决定到执行,中间有十余天时间,仍跟晁错在一起商讨军国大计,不知道每天面对猎物时,刘启心里有什么反应。更使人毛骨悚然的是晁家的巨变,父子夫妻兄弟姐妹,霎时一堆鲜血人头。晁错并非大奸巨恶、手握兵权,何用如此闪电手段?鼓儿词有言:“说忠良,道忠良,忠良自古没有好下场。”数千年传统文化,化作三句唱词,令人兴悲。

桓将军

吴国(首府广陵【江苏省扬州市】)一位年轻将领桓将军(名不详),建议吴王刘濞:“吴国步兵多,步兵在险地才可以发挥威力。中央军骑兵多,骑兵在平原才可以驰骋。最好的战略是:对所经过的城市,置之不理,直扑洛阳,夺取军械库跟敖仓(河南省蒙阳县北敖山粮仓)粮食,依仗黄河跟崤山的险阻,号令各个封国,虽没有攻入函谷关(河南省灵宝县东北),天下已进入掌握。如果大王(刘濞)进军不够迅速,被困在坚城之下,中央骑兵部队赶到梁国(首府睢阳【河南省商丘县】)跟楚国(首府彭城【江苏省徐州市】)交界处的大平原地带,我们就会失败。”刘濞征求一些老将领的意见,老将们说:“这个年轻人,冲锋陷阵还可以,怎知道深谋远虑?”刘濞遂放弃桓将军计划。

桓将军的建议是一种跳蛙战术,20世纪40年代第二次世界大战末期,美国就用它直逼日本本土。桓将军在两千年前,便曾经提出来,可惜没有人领略,否则中国历史又是一种局面。一群老茧人物不考虑问题的实质和建议的内涵,却用“年轻”二字,打击新生代精英,是传统社会最流行的手段。老人固然有可敬的优点,但必须是优点。仅由岁月累积出来的纯老人,有时反而成为进步的阻力。年轻人的见解,固不全对,但不能仅因为年轻,就认为一无是处。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惊人功业,都由年轻人开创。

夺嫡斗争

纪元前150年,西汉王朝(首都长安【陕西省西安市】)皇帝(六任景帝)刘启(本年39岁)罢黜太子刘荣,改封为临江王(首府江陵【湖北省江陵县】)。刘荣的师傅(太子太傅)窦婴极力抗议,无法挽回,只好声称有病,去职。刘荣的娘亲栗姬恚恨而死。

西汉王朝宫廷第一次夺嫡斗争,发生在纪元前2世纪初,吕雉经过无数屈辱挫折之后,大获全胜;戚姬惨败,母子同归于尽。40年后的50年代,第二次夺嫡斗争爆发,王娡跟栗姬,一生一死,失败者母子也同归于尽。皇宫之地,富丽堂皇,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好不庄严肃穆,再想不到内部却是黑暗深洞,没有天理、人性、国法,而只有权势。一个女子一旦被吸入黑洞,可是达尔文所说的:“优胜劣败。”千万如花似玉,哪一个不渴望跟那唯一的男人(皇帝)上床?又哪一个生了儿子,不渴望儿子继承宝座?弱者忍气吞声,强者必然火并。

个性造成悲剧,栗姬是一个标本,她的美艳绝伦,不在话下,如果不美艳绝伦,就不能把皇帝抓到手心。可是,她既缺乏见识,又缺乏头脑。皇宫之中,无论皇后也好,小老婆群也好,只要心怀嫉妒,一定付出代价。长公主刘嫖不断向老弟刘启推荐美女,栗姬当然不高兴,说明她的头脑远落在她的容貌之后。皇帝丈夫不是民间丈夫,无法独占,必须分割给其他美女。栗姬却像呆头鹅一样,一味自生闷气。刘嫖提议把女儿许配给栗姬的儿子,正是化解嫌隙的良机,求都求不到,幸运之神主动敲门,而栗姬竟把它一棒打出,可谓天下第一愚不可及。刘嫖考虑到将来栗姬当了皇太后后自己危险的处境,当然射出毒箭。

栗姬的最大错误,是把跟皇帝之间的关系当成民间夫妻。民间丈夫一旦大发雷霆,不过痛揍一顿,皇帝丈夫一旦翻脸,那可是人头落地。刘嫖警告老弟说:“你那么疼爱王娡,一旦你去世以后,栗姬当了皇太后,恐怕‘人猪’惨祸,再见今世。”刘启打了一个冷战,于是向栗姬试探,拜托她照顾其他小老婆生的孩子。栗姬一听到那些狐狸精,血压就往上升,马上板起面孔,一语不发。这不是一个好兆头,没有当上皇太后,便如此强硬,连一句温情的话都没有,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皇宫岂不成了屠场?刘启跺脚而去,她又骂他“老狗”,偏偏又被刘启的尖耳朵听见。他去年(前151年)才38岁,离“老狗”还有一大截。而在这节骨眼上,王娡女士借用礼宾总监(大行)的人头,激怒刘启,局势遂急转直下。

王娡不是一个野心家,但既进入宫廷,就不得不铤而走险。刘嫖在宫廷拥有绝对的影响力,栗姬看不出,而王娡看得出,成败利钝,决定在刹那之间。

郅都

临江王(首府江陵【湖北省江陵县】)刘荣,被指控扩建王宫时,侵占了祖父、五任帝刘恒祭庙(太宗庙)墙外余地。西汉帝(六任景帝)刘启(本年41岁)下诏,命刘荣前往首都长安警备区司令部(中尉府)听候审讯。刘荣报到后,即被囚禁,他要求借用刀笔写信给老爹,郅都下令监狱官,不准拿给他。魏其侯窦婴派人偷送进去,刘荣才得以留下遗书,写毕自杀。窦太后得知孙儿惨死,怒不可遏。后来竟运用法律条文,诛杀郅都。

侵占皇帝祭庙墙外余地,并不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当初,晁错就干过这种勾当,刘启认为稀松平常(参考前155年)。何以对臣属如此之宽,对亲生之子如此之苛?显然,里面有不可告人的阴谋,可追溯到王娡跟刘嫖,她们要斩草除根。

郅都先生名列《史记》、《汉书》的《酷吏传》,他的优点使人钦敬,但严格到残忍的程度便丧失人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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