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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紧急状态(第1页)

中印军队在中印边界的尼法和拉达克地区,同时发生了大规模的冲突。印度报纸的斗大标题兴高采烈地宣布这个消息。那时,我正在马德拉斯旅行。旅馆的服务生三三两两聚集在走廊上或楼梯口,争相阅读报纸上的新闻。在山岳路,一群失业男子平日总是纠集在克瓦里地餐馆门外,替吃完饭的客人叫车子,赚取小费。这会儿,他们却都围聚在一位男士身旁,竖起耳朵聆听他高声朗读泰米尔语①报纸上刊载的消息。人行道上,一群妇人把煮好的食物舀到工人们的盘子里,每人收取几安钠。街旁的街巷里,打赤膊的车夫双手握着车把子,使劲推着笨重的手推车,哼哼嘿嘿,踩着碎步,穿梭在满巷川流不息的车阵中。这样的一个场景跟报纸上的标题摆在一起,显得很不搭调。印度这个国家,并未具备打一场现代战争的资格和条件。“以往足以和神圣罗马帝国抗衡的印度,也许,将来只能与危地马拉和比利时并列。”四十年前,小说家福斯特就曾借笔下人物菲尔丁②之口,作出这样的一个充满嘲谑意味的预言。独立十五年后,印度在很多方面仍旧是一个殖民地。它的主要产品,依然是政客和空谈。它的“工业家”其实只是一群贸易商、机械进口商和政府特许的制造商。它的行政体系仍旧是消极的、被动的,只负责稽征税捐和维持秩序,而今,面对战争,它也只能以言词回应激愤的民情。印度政府宣布全国进入紧急状态,这是史无前例的。它实施“国土防卫法案”,要求民众准备防毒面具、燃烧弹和消防用的手摇灭火泵。对印度人来说,“紧急状态”意味着:某些公民权利的中止或撤销、使谣言和恐慌加速蔓延的新闻检查制度、充斥报纸的口号式大字标题。“紧急状态”变成了言词——变成了一连串英文字。“这是一场全面战争!”孟买市一家周刊在封面上宣称。公务员考试委员会询问一位考生:“何谓全面战争?”他回答:“全面战争就是全世界都参与的一场战争。”前线传回来的消息越来越糟。据说,一支廓尔喀③佣兵只带着短刀就奉命到前线作战。一支印度军队只穿汗衫和球鞋,就被赶上飞机,从阿萨姆平原飞到中印边界的尼法特区。这个国家司空见惯的街头暴力,骤然间凝聚起来,形成一股沛然的、莫之能御的力量。民众们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解放的、革命的气氛。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如果光靠意志就能打败敌人,只消一个礼拜,中国军队就会收兵。然而,政客们只顾喋喋不休,夸夸而谈,行政官员只会按照法令规章办事。赫赫有名的印度陆军第四师,一交手就被中国军队打得溃不成军,落荒而逃。印度人引以为荣的印度陆军雄师,遭受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独立的印度共和国,如今却让人觉得它只是言词的产物:“我们为什么不应为我们的自由奋斗呢?”结果,它真的就在言词中崩塌了。领袖的魔力再也发挥不了效用。没多久,印度人的激情就渐渐转化成了宿命论。

中印边境战争已经一个星期了。一天晚上,我的朋友在家里举行宴会,客人包括一位制片人、一位编剧家、一位新闻记者和一位医生。进入餐厅之前,大伙儿先在回廊上小坐片刻。我坐在一旁聆听宾客们高谈阔论,心想,如果我把他们的谈话据实报道出来,读者肯定不会相信。这帮人的谈话时而琐碎轻浮,时而充满嘲谑意味,时而绝望,时而慷慨陈词。大伙儿情绪都很低落,气氛沉闷极了。制片人说,中国军队一路挺进,到达雅鲁藏布江畔就会停下来。他的口气还算平和,态度显得相当冷静。没有人质疑他的看法:印度面对这场危机,只能消极地因应。大伙儿忽然改变话题,讨论起佛家所说的“业”和人类生存的意义。我还没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话题又转回到边界局势上。印度政府仓促应变的窘态,被狠狠嘲弄一番。大伙儿没有责怪任何人,也没有提出任何因应方案,只是把当前局势的荒谬性指出来而已。接下来呢?“有一个事实很多人都不知道,”医生说,“那就是,在霍乱流行的当儿,注射霍乱预防针是很危险的。”这个医学上的模拟,我们一听就懂:面对入侵者,印度毫无准备,现在才开始准备不但愚蠢,而且危险。大伙儿都接受这个看法。制片人重复他的预测:中国军队推进到雅鲁藏布江,就会停下来。有人提起圣雄甘地。话锋一转,医生却谈起他对超自然现象的研究心得。他仿佛准备展开一场辩论似的声称,“伟大的治疗家通常会使用自身的力量,挽救自己的生命。”于是,大伙儿兴致勃勃地谈论起神迹来。我仔细观察大伙儿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他们是很认真的。但他们真的相信他们讲的这一套吗?说不定,他们的谈话只是一种中古世纪式的清谈——南印度婆罗门阶级的餐前闲聊。主人终于宣布开饭了。大伙儿终于达成一个结论:印度人也遗忘了他们的咒语,如今面对战争,只好坐以待毙。于是,边界危机就在这场清谈中消弭于无形。我们心平气和、若无其事地走进餐厅,坐下来吃晚饭,谈了谈别的事情。

生活依旧,印度人的日子还要过下去。

征婚启事:一位月入二百卢比的年轻大学生,征求一位具有泰卢固族血统、出身婆罗门阶级、非高西格族、年纪在二十二岁以下的新娘。

旅馆门外路边草地上,一群妇人和水牛成天在垃圾堆中钻进钻出,搜寻旅馆抛弃的剩饭剩菜和用来包装食物的香蕉叶。一条褐色小狗奄奄一息,躺在垃圾堆旁,就像一个待决的死囚。它被拘禁在这个小小的空间内,等待死神的降临。一天早晨,它静静趴在地上,看起来好像已经死了。一只乌鸦飞临,小狗忽然竖起尾巴,然后又垂下来。

容貌秀丽、气质高雅的婆罗多④舞者,一流大学毕业,出身贵族家庭,心胸开阔,性情温柔,皮肤白皙,身材高挑,具有现代淑女气质,二十一岁,愿意嫁给工厂老板、商业巨子、家道殷实的地主、医生、工程师或高级企业主管。种姓阶级、宗教信仰、国籍均不限。

从新德里传来的前线消息,并没有任何改变,但印度教的屠妖节即将来临了,成群乞丐从四面八方涌进马德拉斯市山岳路。乍看之下,这个男孩可一点儿都不像乞丐。他长得挺俊俏,一身咖啡色皮肤十分柔嫩细致。他腰间系着一条红短裤,肩膀上披着一块白布巾。一看见我走出邮局,他就迎上来,朝我笑了笑,伸出左手,掀开肩上的白布巾,露出他那只畸形的、模样十分丑怪吓人的右臂。他这只手怎么看都不像人的胳臂:它的形状极像女人的乳房,唯一不同的是,末端并不是一颗乳头,而是一根细小的手指头上的一小片指甲。

除了秘书和那个头上顶着一束发髻的警卫,总共有八个人参加在“三重神智学会”举行的演讲会。今天的讲题是“我们的宗师安妮·贝赞特⑤”。主讲人是一位中年加拿大妇女。她说,她来自温哥华,但这一点都不奇怪,因为根据安妮·贝赞特的说法,很早以前,温哥华曾经是神秘学研究重镇。安妮·贝赞特的爱尔兰血统,使她具有异于常人的通灵能力——这点毋庸置疑,而她的个性则是由她的前生经历所决定的。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安妮·贝赞特是一位伟大的导师。每一位神智学家,都必须立志成为一位导师,让她的讯息继续传播人间,让她的著作继续流传在世界各地。“神智学会”目前遭遇的困境是民众的冷漠(针对这个问题,学会秘书刚才已经谈得很多)。很多人心中肯定有一个疑问:如果安妮·贝赞特今世今生跟我们在一起,为什么她一直没在“神智学会”露面呢?这个问题不合逻辑。为什么安妮·贝赞特非在“学会”露面不可呢?她为“学会”所做的工作,在前生前世已经完成了。如今,她肯定是以另一个名字,在另一个领域从事同样重要的工作。听众中的两位男士开始打瞌睡。

本地治里⑥位于马德拉斯南方一百英里处。城中的奥罗宾多静修院⑦四面围绕着洁白的高墙,显得十分清幽宁谧。一九五○年,奥罗宾多临终时,曾警告印度总理尼赫鲁,“黄种人”必将扩张势力,试图染指印度。他预测中印之间一定有一场战争。这项预言记录在奥罗宾多静修院的一本刊物中,白纸黑字,作为历史的见证。最近几天,这本刊物一再被翻阅。接待员引导我参观静修院时,随手一翻,就翻到了记录奥罗宾多预言的那一页。

大师的打坐坛十分高耸,布满鲜花,坐落在静修院中的一方阴凉的庭院里,现在已经成为信徒们集体打坐参禅的地方。“圣母”还活着,但很少露面。只有在重要的周年纪念日,诸如奥罗宾多的诞辰和圣母抵达印度的日子,圣母才会“现身”。我对奥罗宾多的生平事迹略知一二:他几乎完全在英国受的教育,回国后成了革命者,躲过了逮捕,逃到当时是法国属地的本地治里,定居在那儿,从此不再搞政治。他在本地治里建立一座静修院,广收徒众,变成一位德高望重的圣人。至于那位“圣母”,我几乎一无所知,只知她来自法国,是奥罗宾多生前的伙伴,在静修院中享有特殊的地位。我花三个半卢比,在静修院附设的书店买了一本《奥罗宾多论圣母书信集》。

问:我认为,作为一个“个体”,她一身具现全部“神力”。她把“神恩”导引到物质的层面,让整个物质世界有机会改变和转型。请问,我的看法正确吗?

答:正确。她一身具现神力,是为了让世俗意识产生蜕变,以便吸纳上天赐予的超心灵力量。之后,在超心灵力量的主导下,世俗意识将会进一步转变,但整个意识仍不会超心灵化——首先,地球上将出现一个新种族,代表“超心灵”,而人类则代表“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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