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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儿到死心如铁(第1页)

鲁迅曾劝郁达夫不要搬家去杭州,理由之一,就是湖光山色,最消磨人的志气。江南风光,是柔性的美。唐代韦庄就已经说了:“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真是埋杀人的温柔乡。

住在江南的人,真的没有志气吗?我们知道,至少在吴越时期,绝对不是的。断发文身,江河上来去如风的原住民们,好斗善战,性格集坚忍与狡猾于一身,和中原地区相比,是典型的野蛮人。既尚武,冶金工业又发达,传说中的名剑鱼肠、湛无、干将、莫邪,都出在吴越。

从勾践卧薪尝胆,伍子胥把头颅高悬国门,化身钱塘江的怒潮,年复一年银盔白甲,来访故国,一直到明末江南惨烈的抗清斗争,被再次入关的女真人一座座屠城而不馁,民间反抗活动持续了清人统治的二百多年。江南的骨气,就像烟雨桃花渲染中的山水,清是清,秀是秀,走近前去,伸出手,才知下面是凛然不可摧的岩石,才知道这一掬春水,也是会溺死来犯者的。

但,江南毕竟又太安逸,怀有雄心壮志或深仇大恨的人,会渐渐地爱上且珍惜着这里的和平,觉得战斗是件太残酷的事情。长江一道天险,又麻痹了多少王朝的警惕心。历来都说此处虎踞龙蟠,有王气升腾,然而,都城建立在这里的朝代,都很短命,估计就有这些个原因。

江南人,只在受到欺侮,美满生活被外力野蛮打破时,才会奋起而反击,爆发出令人惊叹的义烈而刚勇,无愧于祖先的灵魂——之前,他们多是斯文快乐的和平主义者。

南归后的辛弃疾,带着北方人的直率,背负北地父老的目光,“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他心里的急切,他的壮志,在江南的花朝月夕里,遇上了说不清道不明的阻碍。

自1162年,率义军投奔南宋后,被任命为江阴军签判,此后多年都是些官微言轻的小官,很不受重视。

正值张俊北伐失利,满朝文武胆战心惊,他写《御戎十论》,递送朝廷,分析宋金形势和军事利害,皇帝不置可否。到宰相虞允文筹备北伐时,再献《九议》,讨论对敌战争具体策略,还是未被采纳。

那些策论,今天回顾起来,才看出辛弃疾的深谋远虑:预言金国必内乱而衰败,可以加强策反和间谍战;做持久战准备,在两淮屯田,训练民兵武装,加强边境的国防能力;减免国内税赋给民生以休息,出兵山东而攻河朔等等,最重要的,收复中原是为了国家和百姓的事业,请皇帝不要只把它当成家事,士大夫不要计较私利……

可惜,当权者置若罔闻,一次次北伐策划半途而废。为什么?一是朝廷对北归将士的不信任,二是主战与主和派的互相掣肘,三是皇室的私心,官僚们的暗斗;四,还有决策层的少谋难断,宋代以文臣执掌武事,通常缺乏军事素质,武将人才凋零,多莽夫而少智谋,文武又长年不相得,桩桩件件,错综复杂,任你英雄好汉,也似进了盘丝洞,被绊得鼻青脸肿,寸步难行。

当扑灭了向金国私贩耕牛与马匹的茶商军后,朝廷才给了他实权,安排做知州兼诸路安抚使等职务,管理一路军政,他立刻做出了成绩。

在湖南建立飞虎军,军队素质为沿江最高,此后三十年内,这支军队的实力被金人深深忌惮。在隆兴知府任上,顺利解决了当地的饥荒……

换来的是短短两年里,被调动四五次,江浙两湖,跑了个遍,搁交通便利的今天也算是折腾人了。这是传统上宋朝廷对大臣的约束,不使久留其位,也就防止了他们积累实力,做出什么不利朝廷的事。辛弃疾是太能干了,所以被调动得特别快。

后来,干脆给他罢官了,表面上是因为各种理由的弹劾,其实,还是逃不过那些觊觎的眼和明枪暗箭。

四十岁到五十岁,一个男人阅历与智慧的最高峰,却在江西上饶闲居十年之久。好容易再被起用,很快又被赶回家。生涯基本上就遵循这个规律:形势紧急了,需要笼络人心了,辛弃疾呼之即来,挽袖子干活;稍为安定了,就把辛弃疾踢回老家待着——换了个人,早就去你娘,老子不干了,可辛弃疾不,他也不爽,也疲惫,但不赌气不泄气,给一分机会就做到底——自古多少豪杰,都在这泥坑酱缸般的现实里,失去耐心,涣散力气,只有少数人坚持到底,触南墙而不回,虽九死而不悔,这样的人,就算失败得悲惨,他的人生也已经足够辉煌。

因为,辛弃疾的眼里,有一个永远而坚定的目标;手底,有无数急待完成的事务。

《清平乐·独宿博山王氏庵》

“绕床饥鼠,蝙蝠翻灯舞。屋上松风吹急雨,破纸窗间自语。

平生塞北江南,归来华发苍颜。布被秋宵梦觉,眼前万里江山。”

这是上饶大批词作之中并不起眼的一首。事情也简单,在外面游玩,夜宿某家茅屋而已,可是读起来,就气象万千,苍凉辽远,感觉荒山草屋里那个老头儿,绝非等闲人物。

鼠绕蝠飞,小小的草屋在风雨中,好像很快就会被吹走。里面的人难以入睡,却不是因为阴森动荡的环境,而是回想起平生经历,奔波江南塞北,几十年过去了,回到家时已经白发苍颜。两句话今昔对照,余意无穷,可知这风尘中,有过多少艰苦跋涉,又多少壮志未酬?这该是又一桩惨淡的人生案例吧?不,当夜半再次醒来,黑暗中涌现在他、也是在读者眼前的,竟然是万里江山,忽然之间,一首词就天宽地远,大气磅礴了,你立刻就知道了,这个人看起来再老再瘦弱,他的心仍然是辽阔的,他的理想坚不可摧。

辛弃疾晚年时,韩侂胄当权,此人倒是有心北复中原,可人格无法服众。外戚干政,骄横奢侈,好大喜功,弄了一批阿谀奉承之徒,做不自量力之事。他把六十四岁的辛弃疾又找出来,想利用他的人望为自己撑腰,又怕“功劳”被抢,心里纠结得很。

辛弃疾平时闲居,都密切关注宋金形势,在任帅守期间,更派出探子多方刺探金国军情,知己知彼,对韩侂胄的冒进,感觉极不靠谱,屡次向皇帝建议,现在国力未丰,兵将未得到良好训练,不是大举伐金的好时机。

这时候的皇帝宋宁宗,是被韩侂胄一手扶上皇位的,听韩党吹嘘得天花乱坠,好像收复中原的伟业唾手可得,被辛弃疾这冷水一浇,很不高兴,辛弃疾又被排除在决策层外面了。

几经折腾,1206年5月,辛弃疾度过66岁生日的时候,南宋正式对金国开战,被打得落花流水。朝廷又想起了辛弃疾,连番急招,官至兵部侍郎。这一次,轮到辛弃疾不干了。不仅体力不支,他已经看到,这一场闹哄哄的戏,残局已定,无法收拾。他自个回家了,回家后身体立刻垮了,次年就病逝了。

他死的时候,局势乱成一团,南宋再次求和,金国点名要韩侂胄的脑袋,韩侂胄为了保命,又想要打仗,朝廷的任命诏书,刚刚送到床头,要他立刻回来……都与他无关了。

那个骑着战马荣回故乡的少年,宁可马革裹尸还的战士,终于还是像祖父一样,病死在儿孙环绕中。以平常人的一生来说,这个结局,当然算是善终,对于辛弃疾,却是那么地遗恨无穷。

还记得那年,他再次被皇帝召见,有望被委以军国重任。已经八十岁的陆游,写长诗送行,感叹道:“大材小用古所叹,管仲萧何实流亚。”嘱他不要计较小人们的排挤,一心为民族作战。

真正的男人,只会跟另一个真正的男人做朋友。“老却英雄似等闲”、“一树梅花一放翁”的陆游,把平生报国的志向,寄托在了也是六十多岁老人了的辛弃疾身上。白发对视,无一丝自怨自艾,这情景,真是可以震动一个朝代的悲壮。

大材小用,管仲萧何一样的才华,就这样被浪费了。可没有人能够,庸俗地以成败论他,他的人生,从来就没有虚度。

《贺新郎》

“老大那堪说,似而今、元龙臭味,孟公瓜葛。我病君来高歌饮,惊散楼头飞雪。笑富贵、千钧如发。硬语盘空谁来听?记当年、只有西窗月。

重进酒,换鸣瑟。事无两样人心别。问渠侬:神州毕竟,几番离合?汗血盐车无人顾,千里空收骏骨。正目断、关河路绝。我最怜君中宵舞,道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

这首词,亦写于闲居上饶时,是辛弃疾应和他的好友,另一位硬汉陈亮的。

陈亮是学者词人,也是狂人、衰人,一生得罪社会太多,曾三次被关进牢里。和辛弃疾那叫一个臭味相投,酒逢知己千杯少。辛弃疾用三国的陈登,和西汉的陈遵来比喻彼此。陈登智勇双全但性格狂放,对那些胸无大志,无才无德的人,会当面无视掉。陈遵是位游侠,为人豪爽,每次请客,为了能够通宵畅饮,总是把客人车子上的车辖下掉,扔到井里。

去年,两人在鹅湖相会。是冬天,弃疾生了点小病,陈亮却是意气昂扬,为了劝慰友人,边喝酒边高声唱起歌来,不知道唱的啥——反正嗓子是亮的,曲调是激昂的,把楼头积雪都惊得飞散了。还说了好多豪言壮语,不过,当时一起听到的,就只有窗外一轮冷月了——深情里带点儿对陈亮老弟的嘲谑,是极相知的朋友才有的语气。

下面便说到神州大事了,还是那样混乱,人心不齐,有才能的人得不到重用。中原故土,仍然在沦陷中……交代了这些不堪后,才显出了陈亮人格的可贵:“我最怜君中宵舞,道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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