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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生逢乱世 饥饿儿童朱重八(第1页)

最草率的出生

古今中外的帝王们中间,大明王朝开国皇帝的出生大概是最草率的了。

元帝国的糟糕统治使贫农朱五四对生育已经不感兴趣,四十七岁的他已经被生活折磨得完全像个老头了。他和四十二岁的陈二娘此时已经有了三男二女,在这个年岁,再怀孩子,会被人笑话,说明他们俩做那件事的劲头太大。然而一不小心,还是怀上了。

朱五四夫妇已经习惯了听天由命。笑话只好由人笑话了,既然怀上了,那就揣着,就好比兜里揣个南瓜。反正装在肚子里,比揣在衣袋里还安稳,并不妨碍陈二娘侍弄鸡猪,插秧锄草。

问题是朱家的房子对这个即将问世的新生儿来说太局促了点。一家七口,挤在濠州钟离东乡三间低矮的茅草房里,房顶有一处已经塌了,一直没来得及修理。粮囤里也没有多余的那份口粮。一家人一年辛苦到头,粮食还总是不够吃,每年总有一两个月靠野菜度日,吃得全家大小面孔发青。不过五四脸上并没有愁容,他一辈子经过的大灾大难太多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上天既然又把一条小命派发到这个世上来,就总有养活他的办法。

蒙古人征服中国后的第四十九年,元文宗天历元年九月十八日,阳历1328年10月21日的中午,陈二娘吃过午饭,收拾好碗筷,喂完鸡鸭,挪动着小脚,匆匆往地里奔。正是秋播小麦最紧张的时候,一时一晌也耽误不得。

走到村东头二郎庙旁边,肚子一阵阵疼了起来,这才想起,肚子里还装着个孩子呢!强忍着疼痛扭头往家走,刚进家门,靠着墙壁大口大口喘气的工夫,孩子已经蠢蠢而动了。身不由己地顺着墙壁滑下来,刚躺到地上,孩子已经呱呱坠地了。

哭声十分响亮。

然而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个新出生的生命。这孩子在世上就像野地里的一棵草,多他一根不多,少他一棵也不少。他的存在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意义。只有朱五四面临了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孩子生下来,连块裹身子的破布都没有。总不能成天这样光着啊!

幸亏二哥到河边提水时淘了一块破绸子,解了老朱家的燃眉之急。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困难了,连名字都不用费心,这孩子是“重”字辈,排行第四。不过传统社会习惯大排行,亲兄弟加堂兄弟按顺序排下来,正好第八,就叫“重八”。

像一只小猪小狗一样,重八自生自长起来了。前途、教育、事业,是些什么东西,没人费心去想。从小到大,没穿过新衣服,没穿过新鞋。大人出去干活,就拿一条索子把他系在桌腿上,任他在地上哭、坐、爬、吃泥土、玩自己的脚趾头;刚刚懂事,就成天干活,早起拾粪,白天放牛,晚上还要编草席,困得打呵欠才去睡觉。五四在外面老实懦弱,谁都可以欺负,在家里却是凶神恶煞,看见哪个孩子偷懒,上去就是一顿拳脚,没好没歹。

饥饿儿童朱重八

二十五岁以前,朱元璋对生活最深刻的感受就是:饥饿。

朱元璋一生中经常做的一个梦是一桌大鱼大肉摆在面前,可是当他伸手去抓时,却被各种各样的意外打断:饭桌突然消失,大鱼大肉忽然变成一堆土坷垃,或者是,他突然被一只大人的手拎起来,扔到屋外。从梦中惊醒,他会听到自己肚子里不断的肠鸣,饥饿感像一把刀子一遍遍地刮着他的肠胃。

未来的太祖皇帝早年最大的人生理想是能痛痛快快地吃一顿饱饭。

一年到头,朱五四的一家都是以世界上最粗粝的粮食来填充胃肠。而且,即使是这最粗粝的粮食,也总是不够。那口破铁锅,只在过年过节时,才能见点荤腥。

这不是贫农朱五四他一家一户的状况。这是大元帝国里多数农民的景状。不止大元如此,几千年来,这片土地一直是一只巨大的空荡荡的胃。

谓予不信,请看孟子的话。公元前300年,孟轲奔走各国,大声呼吁他的政治主张。而他自视为完美的政治目标不过是“乐岁终身饱,凶年免于死亡”,也就是说,风调雨顺的年景,大家都能吃饱;饥荒年份,也不至于饿死人。他用形象化的语言来夸饰他的政治理想:

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亩之田,勿夺其时,数口之家,可以无饥矣。

这沾沾自喜的夸饰带给我们的却是一种酸楚的感觉:一个耕种“百亩之田”的“数口之家”,挣扎奋斗一生,五十岁之前却不能“衣帛”,七十岁之前不能“食肉”。这样的一生,竟然就是我们祖先梦寐以求的“王道”理想!

然而,这个可怜的理想很少在这片土地上实现过。饥饿和赤贫始终追随着我们的祖先,连同战乱和灾祸,从孟子的时代穿越汉唐宋明。两千年间,丰衣足食的盛世远少于爨(cuàn)骨为炊的悲惨岁月。

为什么越穷越生

战国后期,中国人就已经懂得精耕细作,汉代的亩产量,据学者宁可[1]计算,就已达到140~150斤左右。这个在现在看来不起眼的产量却让世界上其他地区追了一千多年也没追上,以英国为例,直到十二三世纪时,他们的亩产才达到97斤。按理说,我们的祖先在这片土地上,应该能生活得很舒适。

但是,有三个因素剥夺了他们舒适生活的权利。

第一个因素是人口压力。前工业时代中国人口的增长速度快于绝大多数国家和地区。西欧在从公元2年到工业革命前的1700年间平均年人口增长率为0。065%,而中国在公元2年至鸦片战争爆发的1840年期间平均年人口增长率约为0。11%,高出西欧近一倍。中国古代人口增减循环周期之频,增长梯级之多之高,在前工业时代的世界历史上都是绝无仅有的。

因此中国土地虽然辽阔,但人口密度一直远远大于欧洲。根据赵冈和陈钟毅[2]的研究,中国封建社会中人均占有耕地面积,在北宋以前大体上维持

在十亩左右。北宋后,人均耕地面积下降到十亩以下,到十九世纪下半叶,人均耕地面积更剧减到不足三亩。而到十三世纪,英国农民平均耕地较少的时期,一个农民的可耕地还有十八亩以上。

几千年来,中国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只要有了一亩闲田,马上会生出一个孩子来占据。填满这张嘴,同时再生出尽可能多的嘴,这个简单的目标吸引了中国人过多的注意力,使他们无力顾及人的其他需求。所以,虽然农业技术在不断地进步,虽然中国农民一直是那样坚韧勤劳,可是最广大的中国底层社会一直在半饥半饱中挣扎,永无解脱之日。

朱元璋一家就是典型代表。朱家世代平民,祖上没出过一个半个有点身份地位的人。元至正十六年(公元1356年),二十九岁的朱元璋攻下集庆(今南京),身名已显,霸业初定,第一次有了追根溯源的念头。他隐约记得父亲说过,自己祖上住在南京附近的朱家巷。派人找了几天,才发现朱家巷是离南京城四十里的一个小村。此时村中还生活着几家穷困潦倒的朱姓后代,听说攻占此地的红巾军大元帅居然是他们的远支本家,大喜过望,一起来到南京城内拜见。朱元璋十分兴奋,与他们亲亲热热地“叙长幼之礼,行亲睦之道”,大家坐在一处,一起回忆老朱家的历史。据老人们说,朱家最早好像是江苏沛县人,算来还是汉高祖刘邦的老乡,不知何时,流落到了南京附近。

大家穷尽所有记忆,仅能上溯五辈。第一辈叫朱仲八。从这个不能登大雅之堂的名字判断,这个能回忆起来的“开基祖”已经沦为赤贫,以至于连起名字的精力和能力都没有。和他老人家一样,以下数代的名字无一例外,都是用数字代替的。然而,赤贫的生活条件却没有影响朱家的人丁繁茂。仲八生有三个儿子,长名六二,次名十一,三名百六。百六生两个儿子,长名四五,次名四九。四九生了初一、初二、初五、初十共四个儿子。长房初一就是朱五四的父亲。朱五四生于至元十六年(公元1279年)。他还有一个哥哥名叫五一,大他四岁,生于至元十二年(公元1275年)。五一和五四各又生了四个儿子,所以排到朱元璋时,小名叫“重八”。

从仲八到重八,六代之间,平均每人有三个儿子。按这个数字计算,一百多年间,朱家家谱上这一支的朱姓男人已经由仲八他一人积累到二百四十三人。这二百四十三人中的绝大多数和他们的祖辈一样,终生赤贫。从朱氏一族的例子可以看出,传统时代底层中国人的生育激情是何等惊人。

正是人口压力,导致朱元璋的祖先世代逃难,不停搬家。

朱元璋小时候听父亲讲过,他们这一支离开南京城外朱家巷,是在祖父那一代。因为南京附近的几亩薄田养不活日渐长大的几个儿女,祖父朱初一逃亡到江苏盱眙,其时元灭宋战争过去不久,盱眙人口稀少,荒田颇多。祖父在此“开垦兵后荒田”(郎瑛《七修类稿》),艰苦成家,一家人起早贪黑拼命干活,逐渐有了点家产,“置田产”(郎瑛《七修类稿》),一个铜板一个铜板地积攒,给两个儿子都娶上了媳妇。

就像祖父所希望的那样,家族人丁兴旺,两个儿子加在一起,很快给他生了五个孙子孙女。辛苦置下的几亩地养不活迅速繁衍的人口,俟祖父一去世,两个儿子就不得不变卖家业,各自寻找地多人少的所在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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