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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水鱼在下弦庄(第1页)

1985年春天,我们下弦庄的理发师叶水鱼变成了一条白蛇,从湖面上游走,从此消失,再无踪迹。这条新闻曾轰动一时,有人以此为题,出版过一本六格连环画,不过那时候书市不甚景气,加上作者资历平庸,那套原本要出四卷的连环画只出一卷就没有了下文。

那本画册叫“叶水鱼传略”,因为只出了第一卷,故事就半部,没有提到叶乔(叶水鱼的父亲)被人戴驴嚼子,后来犯神经踢人下体,最后跪地惨死一事,当然也没讲到叶水鱼的脸后来变成鬼的脸,在公园吓死路人,最后变成一条白蛇涉水而去的精彩故事。

二十一年后,2006年春天,我在一个旧书摊上找到那本画册。线装、64开,整体泛黄,封面上沾着一片油渍,像是用毛笔蘸了辣椒油甩上去所致。我见之大喜过望,便取出五元钱,购来同我康叔研究。

叶水鱼

我回家冲了一杯咖啡,咖啡喝完了,画册也就看完了。那的确是一本没有前途的画册,画册里的叶水鱼表情呆滞,整体只有二维,像块木板,还绾了个少妇头型;领子很高,几乎堆到了下巴;身穿没有束腰的长裙,睡觉时也不见她脱下;还有她脚上的靴子,一双气死人的高筒鞋,恨不能像丝袜那样提到腰间。

这幅画像,用我康叔的话说,就是“把人家好端端一个姑娘画成了啥鸟样”。

据我耳闻,真实的叶水鱼其实是这样的形象:她身材修长,脖子上永远有一条细细的银质项链(没有挂坠);领口低得可怕,不戴胸罩,胸口的那两只大苹果马上就要跳出来;身穿短袖衬衫,把双臂、腰肢和肚脐儿统统露在外面;短裤只到屁股和大腿的分界处,且略靠上;她总是坐在理发店柜台边的真皮转椅上,跷着二郎腿,两只红色高跟鞋轮流支撑在地板上以保持平衡;她站起来,洁白如象牙的两条大腿后面就会有两块椅子的红印,像两个红月牙。

用我小林婶子的话,就是“那个妖精整天光着个屁股满街跑”。

那画册擅改女主角的形象,深有欺骗消费者之嫌(其实他如果画得性感一些,就没有人会再关注欺骗与否),所以卖不出去也算报应。除此之外,画册中一些故事和传言基本相符,所以也不能说它完全一无是处。

某年冬天,每晚八点左右,叶水鱼所住的小北湖家属院里便会响起一阵手风琴的声音,手风琴奏完前奏,就会有一个男低音随之唱起歌来。

那段时间正是深冬,晚上过了八点,经常会下起小雪,这时候一个男人站在雪中拉着手风琴唱歌就成了一道景致。此时雪覆满地,杏黄色的手风琴上落雪如积尘,青黑色的歌者倚墙而立,歌声如飞蛾残破的翅膀在云下飘,有人路过便放慢了脚步倾听片刻。那男人每天唱十首歌,不多不少,唱完看一看叶水鱼的窗口,见一直没有动静,就抖抖身上的雪,跑着碎步离开了。

有一天,过了晚上八点,那男低音正唱着《太阳最红毛主席最亲》,忽然叶水鱼的窗口出现一个剪影,窗子打开了,只听到一个女声:“毛主席纪念堂在北京,你天天在这里唱个啥!”

下弦庄的深冬异常寒冷,站在室外唱十首歌下来,鼻涕冻得结成冰锥挂在下巴上,男人坚持在这里唱歌,无非就是希望叶水鱼的影子能够出现在窗口,然后探出头来,向他许下三生之约,不料被她骂成屁。男人想叶水鱼真是个毒妇,我待你如仙眷,你视我如狗屁。他刚要离开,忽然又觉得叶水鱼极有可能是在考验自己,于是男人喊道:“你要是真的不喜欢,我就走啦。”边说边伸开一只脚,摆出一副要离开的架势。随后屋里传来一个刺耳的声音:“赶紧滚蛋!”那个人连身上的雪都没有抖,提着手风琴就灰蒙蒙地走开了,从此他有些幻听,隐隐约约总能听到“屁”和“滚蛋”一类的字眼儿。

用康叔的话说,叶水鱼“本来就是一个铁石心肠的女人”,追求她无异于对牛弹琴,所以,后来康叔对我未来的小林婶子发动进攻,终于与她步入婚姻殿堂。

1980年春天,下弦庄开通了1路公交,从下弦庄小北湖一路笔直通到南森林体育馆,有点儿像北京地铁一号线,那时的下弦庄只有这一路公交,如今有了17路,整天在下弦庄的大街小巷里兜圈儿、画格子。下弦庄刚通一路公交的时候,1路公交的减震还很不好,下弦庄的路况很差,有不少坑洼。人们在路边行走,公交车开过去,要么扬你一身土,要么溅你一脸泥,公交车冷不丁轧进坑里,颠簸得乘客们集体想拉屎。我小时候有多动症,喜欢上课拍桌子,用很大蛮力,桌子上的橡皮就能够很好地体会公交车乘客们的感觉。

叶水鱼坐1路公交时,总会有人让座给她,仿佛她是个孕妇。她也不跟人家客气,直接坐下,从没听她嘴里说过谢谢。她在公交车上向一个男人传递眼神,再向另一个男人传递眼神,过不了十分钟,那两个男人就会打成一团。坦白来说,我不认为叶水鱼有多漂亮,她只是比别人提前二十年穿上了丝袜、露出了大腿,还把两个二分之一的半球展示出来,这一切都是性的魔力。

康叔还说,叶水鱼小的时候并无异于常人之处,普普通通,只有皮肤白嫩一些,像日本豆腐。她总是扎个松散的辫子,穿着她单亲母亲自己纺织、染色、裁制的黄色小褂,用尼龙绳当作皮带的灰蓝色七分裤,趿拉着用粗针实线纳的千层底儿、灰色鞋帮的懒汉鞋,站着的时候直溜溜的,忽然肩膀一扭,开始撅着两个小屁股蛋子在街上跑来跑去。

康叔说自己小的时候,那时候他还住在下弦庄小北湖畔我二爷爷家,偶尔看见叶水鱼蹲在家属院里,撅着个屁股蛋子在地上研究什么。忽然餐厅晚饭的号子吹响了,几个小孩急匆匆往餐厅跑去,康叔就跟在叶水鱼身后来到餐厅,见她手里抓着一个木头罐子,黄色罐子、黑色盖子,罐子口斜开着。大家正在吃饭,叶水鱼忽然推开碗筷,钻到桌子底儿下去了。康叔坐在对面,把头埋在肩膀以下,见叶水鱼正撅着屁股追踪一只野促织(学名叫“蟋蟀”),野促织在别人脚下穿行,有些小孩腿短,便提溜着双脚悬空而坐,有两个人吃完了,忽然从长凳上跳下来,把野促织踩得只剩下几根乱颤的长腿触须。饭桌下的叶水鱼大叫一声,随后瘫坐在地上,扑簌簌地淌下好多泪水。

提到此处,康叔说:“谁知道后来叶水鱼变成了那么一副妖样。”

林永奇

《叶水鱼传略》在公交车上安排了一次揩油事件,如今术语称之为“性骚扰”。说是公交车过了减速带,那个家住在山旮旯里的老男人宋三弯腰去捡一根山药,顺手摸了一把叶水鱼的小腿,叶水鱼觉得小腿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当天在理发店一直魂不守舍,从此决定上街时戴着口罩。

康叔说以叶水鱼的性格和身手,若是有人想在公交车上摸她的小腿,定会被她把手踩在脚下。这时候的叶水鱼穿的不是懒汉鞋,而是一双红色高跟鞋,鞋跟儿像鹅卵石一样坚硬,踩在人家手上能听到恐怖的声音。如果是性骚扰被她踩到手,她便以那只手为支点转动自己的脚,仿佛在踩一个烟头上,而且不过三站不会见她松开脚。被踩的人一路单膝,跪在叶水鱼面前,挤着眼睛咬另一只手,仿佛在向她求婚。

叶水鱼乘公交不假,后来戴口罩也不假,不过这两件事之间毫无关系。

康叔和我谈公交车那段是在他送我去考驾照的路上,康叔在1999年考了个教官证,便辞去了初中语文教师的工作,至今都在樊阳市的红星驾校当教官。后来,我在红星驾校里取得自己的个人驾照,康叔说如果愿意(言外之意就是他不愿意),他能直接帮我打印驾照,根本就不用考试(小林婶子就是直接拿的驾照)。

康叔说叶水鱼戴口罩不假,不过肯定不是为了防止性骚扰。据他回忆,叶水鱼在理发店当理发师,你若前去理发,她就露着肚脐儿在你身后扭来扭去,就像我考低分时班主任捏着试卷在我面前晃荡。康叔说叶水鱼的肚脐儿是竖着的,两头尖中间宽,像猫的瞳孔,十分性感。这时候你把注意力集中在她的肚皮舞上,觉得自己十分下流。

叶水鱼给康叔理过几次头,因为康叔不想在她心中留下无趣的印象,他放弃了自己最热爱的平头,让她理过中分、四六分乃至二八分,用过九毫米卡尺、六毫米卡尺和三毫米卡尺,另外还剃过两次光头。据康叔所言,给男人剃光头的时候,叶水鱼会戴着一只口罩。朴实无华的白色口罩,被叶水鱼戴起来十分诱惑(康叔说,看叶水鱼取下口罩挂在衣架上,就像在看她刚脱下一件内衣),所以为了防止性骚扰而戴口罩之说完全是无耻的杜撰。康叔说:“正好相反,等叶水鱼决定戴口罩上街时,她已经完全是另外一副模样了。”

我们下弦庄南边不远处有一排小山脉,我小时候附近有很多废弃的采矿场,如今已经风卷残云般地消失了。据康叔所说,那排小山脉矿产丰富,有着很客观的玉矿和煤矿。如今,距下弦庄三十多公里外的樊阳城里,有很多小商贩蹲在天桥上撑着遮阳伞卖假玉,他们声称那些玉产于此地,其实此地的采玉场已经废弃二十年有余了。后来我念小学的时候,组织上又在下弦庄东边的蒜头地里抽出了像芝麻糊一样的石油,不过经鉴定评测,那只是一个小矿井,而后在我念到五年级时油枯灯灭。这一切都说明康叔的话总是对的,虽然有很多时候,我都觉得他是在红口白牙地胡咧咧(康叔说话时有歪头翻眼的习惯,让人看到,就觉得他的大脑正在使劲儿瞎编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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