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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第1页)

贾蔷出去的时候,又正好遇见了从走廊另一边过来的惜春,他叫了一声四姑姑,便打算走人。若是惜春真是许夫人所出,他定是要多加照顾的,偏偏惜春的出现对许夫人来说就是一剂催命的毒药,因此,哪怕明知道惜春无辜,贾蔷对她总是亲近不起来。当年那件事除了几个当家人,知道的本来就不多,惜春的奶娘丫环也是从庄子上找的家生子,一直以为惜春就是宁国府的嫡女,而知道的都顾虑着贾府的名声,谁也不说,久而久之,便是几个当家人也催眠得自己认为惜春就是宁国府嫡出的小姐了。不过,惜春毕竟是在荣国府长大的,贾蔷对她不亲近也是情有可原。

惜春才五六岁,也是一脸稚气,却已经知道了些人情冷暖,为人行事也是颇为冷淡,见贾蔷如此,她也是不以为意,打了个招呼,也就进屋了。

贾蔷回到自己的小院,换了身家常的衣服,他坐在温暖的屋子里,开始听几个丫环向他报告他不在的几天发生了什么事。

贾蔷觉得自己又恢复了前世过年公司放假的状态,虽然不用他采购年货,可是,他依然要每天周旋于各种乱七八糟的亲朋好友之中,新年又长大了一岁的他,不得不被人当作大人,可以在酒桌上觥筹交错,听一帮人讲些荤段子了。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了四天,贾蔷才能放松下来,准备礼物,去拜访自己的几位老师,一个长安县的县令,一个顺天府的府尹,一个顺天府的学政,最重要的是一直以来的老师孙先生。给文人的礼物和给自家那些喜欢摆阔的豪奢亲戚不同,一定要风雅,当然,以他的经济状况,这个词代表着值钱。

可想而知,尤氏是绝对不会同意将家里的古董字画给贾蔷送礼的,哪怕贾珍贾蓉两个一年到头写不了十个字,他们的书房里还是挂着珍贵的名人字画,书桌上,也是摆着湖笔,端砚,宣纸,徽墨的,但是,贾蔷除了当初考中了秀才,得了贾政送的徽墨和一方端砚之外,尤氏从来不会想到这种事情。贾蔷也不指望尤氏她能大方起来,也就自己准备了。自己亲手抄的四书和写的文章是都要一份的,好在手头也有些好东西,也就不必跑到古董铺子里去寻。白玉雕琢的笔架,云南大理石的砚屏,唐寅的话,蔡襄的字,哪一样都足够了,让丫环用绸缎包好,贾蔷便带上侍墨,骑马出去给几位老师拜年。这年头,上门拜访最基本的礼节就是要在上午,下午去人家就很不礼貌了,因此,拜访了几个老师,还都留着吃了午饭,等到四位老师都拜访下来,国子监也要开课了。

年后只是在去许家拜年的时候见了许平潮一面,许家在京中早有根基,只不过,当年许家老爷子告老还乡,这关系才淡了下来,后来,许思齐、许思贤进京任职,和以前的故交再交流两次,关系又热络了起来,因此,许平潮比贾蔷还要忙,等到国子监开课,他很是松了一口气,抱怨怎么以前不知道,有那么多亲朋故交要上门拜年呢!贾蔷一笑,当年他只是小孩,如今,都是秀才了,自然也能当作大人,进入他们父祖辈的这个圈子,尤其是头一年,自然四处都要拜访一番的,不忙才怪。

国子监的生活一如既往地平淡无味,每日里就是背书,听国子监的先生讲释经义,再出题目让你当场作文,遇上假期,和几个相熟的同窗出去搓一顿,大家凑份子,也能去个中高档的酒楼,点几个不错的菜,行个酒令,喝点小酒,也算舒服。

日子流水一样的过去,等到贾蔷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到乡试的时候了。乡试的试卷是翰林院出的,几个月前,几位先生那里就要避嫌了,按照孙先生之前的说法,就是虽然还没有指定正副主考,你还是写些四平八稳的文章,总归不会出错,要知道,很多时候,几位考官本身的想法就是南辕北辙的,有的时候,你投一人所好,往往容易引起争执,到时候,反而不美。

贾蔷自然是相信先生的话的,他这么点年纪,可不能太出风头了,上次做个案首也就罢了,如今十三四岁的人,乡试名次太突出,往往接下来的春闱,也是要把你压一压,免得怕你少年得志,太过猖狂了。

这年头,秀才实在是很多,以前,秀才也是有做官资格的,不过如今却是不同,人口增长,读书的人也多,三年两次院试,常年下来,秀才的数量也已经很吓人了,因此正式的科举考试严格来说,还是从乡试开始,只有做了举人,才算正式迈入了官僚这个阶级,哪怕你年纪再小,也可以被叫一声老爷了。

因此,乡试入场检查比院试严格得多,恨不得要将你从里到外都翻一遍,乡试分三场,每场三天,这时候正是八月,天气还很炎热的时候,考场里刚开始还好,等到太阳上来了,便要晒得人头昏眼花,考棚里就两块活动木板,白天在木板上考试,晚上,放下木板睡觉。连蜡烛都是由定量的,不能多用,贾蔷也很干脆,天色一暗,就停笔不写,吃点糕饼,喝点水之后,立马裹紧毯子,倒头就睡,亏得进场时带了个驱逐蚊虫的小香袋,否则,晚上都要被蚊子咬的睡不着了。第二天的时候,考场里就更加难过了,排泄物的味道弥漫开来,吸引了一大群苍蝇没头没脑地四处乱飞,几个考生大概是昨天就已经被晒得慌了,晚上也没睡好,结果中午的时候,当场就晕了,被巡考的人拖了出去,等于白来了。

贾蔷艰难地坚持了九天,出来的时候,一下子憔悴了一大圈,整个人也是萎顿非常,浑身散发着不雅的味道,他顺手将篮子塞到来接他的侍墨手里,爬上马车,倒头就睡。要知道,后来几天,考场环境愈发恶化,他晚上压根睡不着,呼吸一下,几乎就要吐出来,带来的干粮虽说没有变质,勉强吃了两口,再闻闻那味道,就再也吃不下了,只好拧开水壶,多喝两口水,别提有多难过了。

迷迷糊糊地被几个小厮搀扶着进了院子,贾蔷还有些清醒,含糊着说要沐浴,一脸洗了三遍,几乎要搓掉一层皮,还觉得自己身上有味道,不过,还是在几个丫环的劝说下,喝了一碗参汤,爬到床上睡觉去了。

贾蔷迷迷糊糊睡了三天,大夫都请了两个,都说是累着了,怎么喊也不起来,素心只好每天想办法给他灌一碗参汤下去,也好补充元气。等到贾蔷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一边端着碗百合莲子粥,一边心中发狠,这次乡试一定要一次通过,他可不想继续受罪了。又想到乡试过了之后,还有明年春天的会试,还要这样受九天的罪,贾蔷就巴不得春天永远不要来了。

几日后,贡院门口放榜了,侍墨比贾蔷还着急,一大早就拽着赖大冲了过去,在榜前守着,等到桂榜贴了出来,就开始一个一个地寻找贾蔷的名字,贾蔷名字也很好找,就在第九个,乐得侍墨当场叫了起来:“二爷中了,二爷中了!”当下挤出人群,一路喊着回去了。

薛家来了

贾蔷中了举,宁国府很是热闹了一番,贾珍更是趁机又摆了宴席,请人到府里面喝酒吃饭。

晚上,酒足饭饱,贾珍又已经跟一个俊俏的小旦鬼混了一番,赏了那个小旦几样首饰和两匹缎子,又觉得有些精力不济,正好也想着跟尤氏商量一下,让她再给贾蔷添点丫环小厮,毕竟,贾蔷已经到了知人事的年纪,也该放个通房在身边伺候了,于是,梳洗了一番之后,便往正房走去。

尤氏难得见贾珍到自己房里来,很是惊喜,可惜,贾珍看起来完全没有做那事的兴致,脱了衣服,便躺到了床上,似乎只是想睡觉了,不禁失落起来,没个孩子傍身,她说话都没多少底气的,不过,她也不敢挑逗贾珍,只好也脱了外面的衣衫裙子,上了床,躺到了内侧。

贾珍眯着眼睛,漫不经心道:“蔷儿这两天应该去拜见座师了吧,你给他准备了哪些礼物?蔷儿的座师可是布政使李延年李大人,在圣上身边也说得上话的,礼物若是薄了,过两天再补一份!”贾珍虽说只会吃喝玩乐,但是在人情世故上并不糊涂,贾家在勋贵圈子里还算说得上话,可是,如今天下承平已久,武人的地位开始下降,要不然,他那个老爹当初也不会被逼着考进士,西边荣国府的贾政也不会一直遗憾自己没能通过科举正途当官,至今只能做个五品员外郎,还是候补的闲职。如今贾蔷有了出息,对宁国府也是很有好处的。

尤氏也没明白贾珍的意思,便回道:“蔷哥儿的人情往来向来不跟我说的,当初太太肯定分了他不少私房,哪里需要从公帐上走!”

贾珍眼睛一下子睁开了,从床上坐了起来,喝道:“无知无识的妇人家,你懂什么!蔷哥儿是宁国府的嫡亲玄孙,这些人情往来,自然是宁国府的事情,你居然至今什么都没管过,你当得个什么家!”

尤氏也很不服气:“贾蔷又怎么了!他算什么嫡亲的少爷,当初承袭爵位的是咱们老爷,而不是他爷爷!算起来,他在宁国府白吃白喝这么多年,咱们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以后,宁国府的家当还是要给蓉哥儿他们的,难不成,你现在就要补贴了个外人不成!”

“你糊涂!真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半点见识也没有!”贾珍冷哼了一声,“以后,你也别管家了,像你这样的,干脆就待在屋子里面,学着西边府里的二嫂子,吃斋念佛算了,省得我被你气死!”

尤氏一听不干了,她火气也上来来:“爷你说得什么话!我当初嫁到你府里来,可有半分对不住你吗?你不和我亲近,我也认了,你要把贾蓉当作嫡子养着,我也没反对!谁让我没生出个一男半女的,只能指望着蓉哥儿将来给我养老送终呢!太太当初本来就处事不公,她的私房本来就该全给我们的,居然还明着留了一万两给贾蔷一个外人,暗地里还不知道贴补了他多少私房呢,便是贾蔷是她身边养大的也不该这样的,我们好吃好喝地养着个外人,便是他院子里的丫环婆子分例也没短了,难不成,还要再额外补贴他不成!天哪,我不活了,我算什么当家奶奶啊,连我丈夫也不肯给我半点体面啊……”

尤氏她居然撒起泼来,贾珍无可奈何,气冲冲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跳脚骂道:“你个泼妇,嚎什么丧!蔷哥儿就是这府里正经的二爷,还外人,你才是外人呢!什么大本事也没有,就知道斤斤计较!明天,你就把库房钥匙和账本什么的都给儿媳妇!”

尤氏呆了一下,气恼起来:“这才是你想说的是吧!嘿嘿,你们公公媳妇两个爬灰,当我是个瞎子,什么也不知道,我要是顺了你的意思,我就是姨娘养的!”

“哼!”贾珍脸一下子青了,他狠狠地一巴掌扇了过去,狠声道,“你敢胡说八道,明天我就一封休书休了你!你算什么东西,还姨娘生的呢,咱们家姨娘生的,也是正经的主子,不像你这般,没有半点出息!”

尤氏傻了眼,不吭声了,她娘家早就没人了,就一个继母,还有两个异母妹妹,若是她被休了,怕是连娘家也回不了,干脆抹脖子算了。

贾珍怒气冲冲地连衣服也没穿好,就摔门出去,打算找哪个通房泄火,他一向懒得管家,哪里知道,自家那个夫人简直要把人得罪到底了,一份礼物值个什么,她居然至今连个线头都不肯拿出来,没个贤妻,终究不行,想到这里,难得地想起了他那个原配,心里居然有了些悔意,也不想找什么通房了,直接去了书房后面自己的小卧室,闷头睡觉了。

贾蔷巴不得尤氏刻薄呢,这样,他也能早点搬出去,本来打算中了举就找理由分府的,却听孙先生说,他可以试一下明年的春闱,自然还是要用功读书的,而分府搬家,可是很费时间的,倒不如过了殿试再说。贾蔷郁闷了一下,不得不继续回到他那个小院里。

他也听说,如今宁国府的财政大权到了秦可卿手里了,据说贾珍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还和尤氏大吵了一架,他私心里认为,是尤氏发现了他们两个的奸情,贾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夺了尤氏的权,免得她说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恩,他猜到了一半的真相。

许平潮在乡试中名次很靠后,不过,总算也是中了,一连两个月,嘴巴都是往后咧的,他对会试并不抱多大希望,只是想着考一次看一看,积累一下经验,虽然贾蔷对此不敢苟同,他可不觉得在那种恶劣的环境下积累经验是什么好事,那就是噩梦,由此,贾蔷非常敬佩那些屡试不第的秀才举人,要是他,早就半步都不肯往考场迈了。

会试属于全国统考,考场都在长安,乡试结果刚刚出来,已经有人往京城赶来了,那些租赁房子的人正好也能赚上一笔大的,为了考试环境好,那些已经有了经济基础的举人们是不会介意花多一点的钱租一个比较安静,适合读书,当然,最好也适合交际的宅子的。很少有人会选择客栈,毕竟,那太不划算了,而且,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也不容易静下心来读书。也有些家境实在不怎么样,刚刚考中了举人,手里头还没有多少闲钱的,不得不选择了城外的寺庙道观暂住,他们好歹很有可能成为进士,未来的官员,那些出家人对他们还算照顾。

贾蔷并没有这方面的忧虑,他名下还有几处不怎么大的宅子都租了出去,为了照顾这些很有可能是未来的同年,要价也是很公允的。

而另一边,贾雨村在贾王两家的帮助下,顺利起复,做了应天府的府尹,他很是投桃报李地结了薛蟠打死人的案子,于是,薛家母子三人也不在路上晃荡了,加快了行程,冬日里就到了京城,王子腾升迁了九省统制,出京查边了,于是,薛家的人就住进了荣国府,搬到了梨香院里。贾蔷没见到薛家母女俩,倒是见过了薛蟠一次。那家伙白长了一副高大的身材,偏偏脑子里脑浆实在不够,贾府一帮子纨绔闲人把他当作冤大头,撺掇着他成天出去,今日会酒;明日观花;甚至聚赌嫖娼;渐渐无所不至;引诱的薛蟠比当日更坏了十倍,薛蟠还当这帮子人是好朋友,出手豪阔无比,果然就是个大傻子。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就两更了。

殿试

会试的考棚中,贾蔷依旧是度日如年,要不是怕影响考试,他恨不得要得一场伤风,免得再闻到会场里恶心的味道,唯一让他舒服的是,如今还是二月早春,起码太阳照在身上是暖洋洋的,虽然不会有什么蝴蝶,起码没有苍蝇在你耳边嗡嗡嗡叫个不停,心里安慰着自己,贾蔷终于考完了三场,在第九天傍晚交了试卷,如释重负地出了考场,打算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上一觉,再也不想考试的事了。

七天之后,考完之后,就觉得浑身轻松,就像没了骨头一样窝在家里不想动弹的贾蔷得到了消息,他中了,会试第十七名,精神一下子振奋了起来,打赏了过来报喜的人,贾蔷还没来得及说要犒劳一下服侍自己的人,身边的几个丫环已经喜笑颜开:“二爷中了啊!咱们二爷中了啊!”这会试一过,日后就是坦途了!毕竟,殿试除非是出了大漏子,否则是不会刷人的,不过是走个过场,给那些进士一个天子门生的头衔,那么多人,难不成,你还真让皇上自己去批改试卷啊!除非是犯了大忌讳,或者是,容貌有些比较大的缺陷,否则,起码都是一个同进士出身。像贾蔷这样的年纪,哪怕是同进士,在翰林院熬资历,也是不怕的。何况,贾蔷名次很靠前,虽说不指望进一甲,但是,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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