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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大巧若拙(第1页)

沈友之和李凤莲何时认识的?很多人以为是在李凤莲落户工业园区、开设星康诊所的2006年,或者是沈友之从老城区调到工业园区的2004年;但其实比那更早,早在1996年——沈友之刚刚大学毕业两年,还不知道工业园区为何物,工作在苏城,住在苏城,以身为“地道苏城人”骄傲的时候。也是苏城为改善交通,拓宽主干道子赤路,拆了沿线老房子,古城面貌大变样的时候。

那是六月初夏,端午节那天,当时身为苏城茂苑区十泉里街道社会事务管理科科员的沈友之接到通知,确切的说是个接待任务,让她接待新加坡来的著名女作家,到苏城采风的。沈友之很兴奋很期待,迫不及待地去迎接,走向已拓宽的子赤路路口。空气中弥漫着粽叶、艾草、菖蒲的香味,石榴花热热闹闹地开着,不时露出墙头。沈友之看看手中的端午香囊,特意带给新加坡作家的,她会喜欢的吧?

刚走出李太史巷,沈友之看到花漾桥上立着一位女子,牛仔裤、红上衣的新潮着装,红色恰象那枝头的石榴花,十分醒目。看背影瘦瘦小小,挺拔利落,沈友之不由放慢了脚步,心中忖度。女子像是感觉到,回过头展颜一笑,笑容爽朗,带着久经世事的沧桑包容,沈友之立刻肯定这就是那位新加坡作家李凤莲,连忙举起右手挥舞——对,就像2024年元旦一样。

见女子诧异,沈友之一边使劲挥手,一边跑上前自我介绍。李凤莲当时很感慨

沈友之再三谦虚自己不是什么“官”,只是为人民服务的社区工作人员,是人民公仆。李凤莲不再提“官”字,改为称呼“沈科长”,又取出个电子手帐,摆出采风的架势,询问沈友之的经历。李凤莲得知沈友之苏大社会学系毕业,更是啧啧赞叹:“女孩子上大学,读奥妙的社会学!早些年女人如果能这样的话,我何至于飘洋过海,万里过番,吃尽千辛万苦?”

原来,李凤莲祖籍潮州,四十年代生长在潮州龙湖古寨。那个旧时代,女孩子被称为“别人家神”,即上不得自家祖宗神位的别家人,不仅出生时被遗弃者众多,长大也被百般嫌弃,像佣人一样做家务、侍候家中老小、生育传宗接代,忍气吞声地辛劳一生。李凤莲从小酷爱读书,无奈家中不支持她上学,即使她自己勤工俭学以优异的成绩初中毕业,仍然被遭反对继续学业,不得不小小年纪过番,下南洋到马来西亚谋生。这么瘦小的小女孩,出劳力,做苦工,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折磨,读书的嗜好却始终未改,抓到什么读什么,广告、招工启示、报纸、旧书、字典。。。统统读得津津有味。后来好容易辗转到了新加坡,生活稍微安稳,工作之余,试着向报刊杂志投稿,经过无数次退稿和石沉大海,终于有小文章刊出,再变成大文章,出版图书,成为专业作家。她五十年的人生,比普通人的几辈子都要波澜起伏,一言难尽。

沈友之越听越佩服,越听越感概:比起眼前这位新加坡作家,她沈友之的人生,可说是简单平淡!李凤莲感觉到她的庆幸,再次询问沈友之小时候上学的经历,赞叹苏城崇文重教,男女平等。沈友之回忆往事,解释其实她和妹妹妹从小生长在滇州,父母担心两个孩子的教育,想方设法回苏城,但那时候工作调动非常难,父母最后宁可让孩子先回苏城上学,像林黛玉一样托庇在外祖家。事实证明了他们的远见卓识,就在姐妹两回苏城的那一年,高考恢复,多少莘莘学子靠知识改变命运。

“你父母真了不起!”李凤莲惊讶地赞叹:“那时你多大?”

“我六岁,标准入学年龄。”沈友之抬起头,望着古城的天空,想起六岁时初到苏城,第一印象,就是这迥异于滇州苍穹的天空。

****************

苏城的天,是方的。

沈友之牵着妹妹的手,仰望天井上的天空,好奇地往左转两圈,往右又转两圈。但无论怎么转,南北屋檐与东西围墙的上缘撑在上方,露出的天空永远是方的。沈友之侧过头,屋檐翘着角,弯弯地飞入空中,青砖上雕刻着花朵,福、禄、寿三位老人家笑眯眯地立在檐边,俯瞰着天井中奇巧的太湖石、荷花缸中一株株含苞欲放的菡萏。

再往北走,穿过回廊,园子中草木益发繁盛。粗大的香樟树枝桠横亘空中,象是想和远方蓝天里的南寺塔塔尖一争高低。亭亭如盖的桂花树和银杏树交相掩映着庭中的小池塘和塘边的八角亭,枇杷树上挂着颗颗黄澄澄的果子,石榴树上橙红的石榴花俏皮地一朵朵探出枝头。四周还有花团锦簇的绣球,争相怒放的蔷薇月季,淡雅素净的白兰花和栀子花。地上铺着青砖,中间由鹅卵石和碎石子漫出弯曲的小道,砖石俱磨得光滑,缝隙中冒着青苔小草。小道的尽头靠墙角一口水井,几个孩子正在井台上打水,听到一行人的动静,好奇地回头。

“你是谁?为什么来拙园?”人群中个子中等的男孩走过来,毫不客气地质问。沈友之警惕地往前一步,挡在妹妹身前,目光找寻外公,却见老人背着包裹的背影已经没入桂花树后的浓荫中。

从滇州山村到苏城,要先走十里山路到镇上,搭一个小时公共汽车到滇州省城贵城,坐十七个小时火车到江南省省城南都,再乘五个小时慢车。沈友之和妹妹都是无票,全程与外公挤着坐,所以这两天一夜的长途跋涉之后,岂止风尘仆仆,简直蓬头垢面,墨肌虬首。沈友之拉平衣襟,迎着男孩上下打量的目光,反问道:“你是谁?”

男孩愣了愣,对沈友之的反应颇为意外,挠挠头,手指着井边的孩子们,说:“我是蒯超,这是我哥哥蒯强。那边是叶建军和叶建华姐弟,叶建国和李雪洁的哥哥李卫东出去了,还有王载笑和王载言。我们几家都住在这拙园。对咯,这园子叫拙园,以前是个大官的家!”

沈友之疑惑地环顾四周,这么小的院子,这么挤挤挨挨的几间房,住这么多人家?滇州山村中,家家户户都是老大地方,沈家虽是草房,但一排四大间,屋前屋后两大块空地,爸爸妈妈种着各式瓜果蔬菜,养着鸡鸭和阿黄。即使不上盘山公路去玩,孩子们也有的是地方奔跑,追逐,打闹。

“你不信?看!那墙上有刻字!你识字么?”蒯超指着月洞门边镶嵌在墙中的石头,挑衅地问。

沈友之牵着妹妹的手,远远瞥一眼,犹豫不决。还没上学,读书写字全靠妈妈教了点儿,那块石头典雅古朴,上面的字能认得全么?

“拙园。清光绪二年,翰林院修撰李益解官回乡,筑屋种树为居,灌圃植蔬为食,以‘大巧若拙’之意自题。”沈乐之仰着头,轻声念出来。声音很轻微,但是很清晰,清清楚楚地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蒯超为首,孩子们睁大了眼睛,看看石刻,看看瘦小的沈乐之,惊得面面相觑。沈友之握紧妹妹的手,挺直了胸膛。

“啊唷!了勿得!乐之才五岁,认得这许多字!”小姨陆慧带着夸张的表情、赞叹的言语,扶着外婆,欢欢喜喜地迎过来。

沈友之知道,小姨是妈妈的妹妹,当年因为妈妈下乡去了滇州,她留在苏城陪外婆外公,这次外公万里迢迢来滇州接友之和乐之回苏城,是小姨帮着张罗的。爸爸妈妈说他们等办好了手续,也回苏城;但什么时候能办好,沈友之问了好多次,妈妈皱眉,爸爸叹气,都说还不知道。

外婆搂住小姊妹俩,喊一句“乖囡囡”便红了眼圈,哽咽得不能讲话只会抹泪。陆慧连忙劝解,安慰,嘬哄,拉三人回家。沈友之实在太累,牵着妹妹的手,默默跟着小姨和外婆走向桂花树。听小姨说,外婆老早把床铺收拾好,外公在卸行李,到家赶紧洗洗歇歇;沈友之突然闻到了自己身上的油腻汗臭,恨不得一步跨进家。走到桂花树下,沈友之侧头一看,只见刚才那群孩子们还远远地跟在后面张望,沈友之咧嘴笑笑,友好地挥挥手。

虽然有思想准备,眼前的陆家还是让沈友之吃惊意外。这么小,这么挤,这么旧!外公和外婆住一小间,房间里一张床、一个五斗橱就塞得满满;另外一小间,面对面放着两张小床,一张床头贴着画报,一张床头贴着妈妈陆勤的照片,她小时候的!床下抽出抽屉,外公正把背囊中小姊妹两的衣物一一放在抽屉里。

外婆和小姨一边帮着收拾,一边唠叨,这是外公当年厂子里分的房子,院子里蒯家、王家、叶家是那时一起分的,所以四家人围着后院;李家则是私房改造留的自家房子,独占天井和厢房。五家人一直很和睦,二十七年的老邻居从没红过脸,陆勤、陆慧姐妹两从小到大这么住,二十七年房子还是老样子,家具都没换过。“看!马桶还是你妈妈小时候用的!”陆慧指着床尾笑道。

那是沈友之第一次看见马桶,圆鼓鼓的木桶盖着盖子,木头本色油漆得油亮亮的。乐之走上前,好奇地想揭开木盖,被外婆拦住,解释了马桶的作用和用法,以及,早上倾倒洗刷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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