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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第1页）

“你得单相思了吧？我不信你是真心想嫁给那个什么副师长。说老实话，你是在和他赌气吧？”

周春霞一语中的。想到这些日子情感上的挣扎与绝望，马丽流下了眼泪。周春霞知道她小时候就和马龙玩得好，还戏说过要嫁给他，如今有这份苦恼也属正常，所以没有劝她。马丽痛痛快快地流了通泪，心中舒坦了许多，这才正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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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霞，我是真心要嫁给钱副师长的。他是战斗英雄，对革命赤胆忠心，我觉得有个这样的爱人，对我的帮助和提高会很大的。我看你也要找这样的人才好。嗳，我还没问你哪，报纸上说你们几个要嫁给钟家八兄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周春霞将事情经过叙述了一遍，听得马丽两眼发直，许久才叹道：

“有这么奇的事？好像话本小说里的故事嘛！唉，怎么我遇不上！那，你们真要嫁给他们吗？你的那个长得怎么样？”

马丽刨根问底起来，周春霞大大方方地描述了钟家旺的性格和长相，马丽听完捅了捅春霞：

“这种铁疙瘩一样的男人，不是正中你意吗？看样子你是瞌睡碰上了枕头，对象自己送上门来了，真是快活死了！”

马丽羡慕周春霞在突击队丰富多彩的生活，羡慕钟家旺的年轻强壮，也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想嫁给钱副师长。扪心自问，她觉得还是春霞说得对，自己真正喜欢的是方梦袍。钱副师长是个好人，也是个真正的战斗英雄，但他的学识教养与方梦袍差得太远了。他以前当过土匪，作风比较粗野，不是她梦寐以求的情郎。

舍方梦袍而取钱师长，马丽不知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也许她根本没有选择，她只是赌气，以伤害自己的方式来报复方梦袍，这是柄双刃剑，最终伤害的不仅是方梦袍，还有自己和钱副师长。

“马丽，不要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开玩笑，你要想清楚！我可不让自己吃亏。我虽然答应了钟家旺，但前提是他必须来追我，什么时候他能够达到我的标准了，我什么时候才嫁给他，否则呀……”

马丽问周春霞对钟家旺有什么标准，周春霞扮了个鬼脸：

“标准好低，认识字，能读写文章，能英勇杀敌，当个战斗英雄，还要经常剃胡须，不要有头皮屑、牙花、鼻毛，身上不要有臭味，会砍柴、做饭、挑水、洗衣，还要会带细鬼。”

“鬼话，这还要求低啊？我看几个男人合在一起也达不到你这个标准。”

马丽道。

春霞笑了：“那要看男人是不是有心喽，有心他会去努力的，他能做到不是更好吗？做不到也不要紧，到时不嫁给他就是了。苏区讲究婚姻自由，这太好了，不然呀……”

陈太平邪恶的脸“刷”地在春霞面前闪过，她后怕地缩起了脖颈，两人的话题接着转到招弟身上。

招弟离开队伍并没有让大家多么吃惊。这段时间，大家看得很清楚，她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很多场合都像个旁观者。为此，江采萍曾开过好几次生活会请大家帮助她。但队友们无论说什么，提什么意见，招弟总是点头接受，谦让、虚心的态度让人不忍怀疑她的诚意，可事到临头她又旧病复发，布置的任务经常完不成。不过她也有一样好处，那就是从不多话，也从不多事，否则她不走也早被开除了。

“她出身比我苦，倒比我更像小姐。我对革命都比她有决心！也许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当红军，我觉得她更适合待在家里。”

对周春霞的话马丽很赞同，这在以前是很少见的。但到了苏区，也许所处的环境不同，马丽每跟周春霞接触一次都发现她有新的变化。她觉得周春霞仿佛一个初生婴儿，正在阳光雨露的滋润下茁壮成长。起先她是棵小苗苗，几天不见小苗便抽出枝条来了，再过些日子枝条上有了叶片，接着有了属于自己的绿荫。几场风雨之后，小树变成了经霜耐雪的大树，这让马丽欣喜之余又有些惭愧。

红翻天　第十八章（3）

在苏区这段日子，她自觉灵魂得到了洗礼，但与周春霞比起来，自己的变化还不够大，而她始终认为自己应该比春霞更进步、更革命才对，因为她是孤儿，是真正的无产阶级，没有什么东西不能失去。尽管有陈查理和福音堂这段背景，可她从中得到了什么呢？一段苦涩的回忆而已。

思来想去，马丽觉得是这场突如其来的情感遭遇扯了自己的后腿，让她成了情感的俘虏，其他的一切退居其后，这种危害其实已经在工作中显现出来了。前天用鹅毛（因苏区棉花匮乏，以鹅毛代替）给一位伤员洗伤口，方梦袍从她身边走过时仅仅看了她一眼，她就像触电似的打了个哆嗦，结果鹅毛戳进伤员的伤口，疼得伤员险些昏了过去，为此她歉疚了好几天。

“春霞，现在的形势越来越紧张了，听说苏区四周道路上处处筑起了碉堡，密得麻雀子都飞不过。我还听伤员们讲，现在中央兵工厂、制币厂、印刷厂的有些机器设备都已经埋起来了，看样子……”

余下的话马丽没说下去。周春霞打着呵欠叫她别说这些丧气的话，一边脱了衫衣钻进了被子。所谓的被子其实只是一床被套，里头塞的是揉软后的稻草，盖到身上哗哗作响。马丽睡在困极了的周春霞旁边，忽然“扑哧”一声笑了：

“哎，你的被子是不是送给伤员了？我睡的也是稻草被子，有时冷得够戗，不过心里还是挺暖和的，对吧？”

马丽说着向春霞身边靠了靠，这时她发现周春霞在抽泣，赶忙撑起半个身子，拍孩子似的拍着她：“春霞，你怎么啦？害怕了？我刚才是瞎说，瑞金不会有什么事的！这里是苏维埃的首都，有那么多部队保卫着，你害怕什么？”

谁知周春霞越哭越伤心，马丽见劝她不住，只好使了个小伎俩：“哎，别哭了，我听见江先生回来了。”

周春霞果然止住了哭，她抽着鼻子说：“马丽，你不要和别人说。我，我是担心我哥，万一，万一他带兵来打我们，你说怎么办？他原先，杀过根据地的好多人，报纸都登了，我们不晓得。你说，要是我们在山上他在山下，我要不要开枪？”

马丽愣住了，但很快有了主意：“天底下哪有这样巧的事？但如果他真带兵来打我们，你又看见了他，当然要……开枪。”马丽这后两个字说得非常迟疑。

周春霞一阵哆嗦：“那是……就不知道到时，我是不是敢下手。”

“好了好了，别去想这些十三不靠的东西，睡吧。”马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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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江采萍仍旧未归，隔壁的杨兰英她们已歇息，周遭很安静，墙角里不知名的小虫子“　　”地颤声唱着，让马丽陡然生出几分伤感。

不知何故，她近日老想着钱副师长，想他几时能回来结婚。她不是盼着做新娘，而是担心做不了新娘。经她手出院、重返战场的二十几个伤员中，如今已牺牲了七个，战斗还在继续，子弹是不长眼睛的，钱副师长能否回来真成了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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