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小乞儿坐在半山腰上,又陷入了恍惚。
他来到这里已经半年有余。
从哪里来,为什么来,自己是谁,年岁几许……
他都不知道。
他最早的记忆,是被一柄长剑贯穿,钉在了地上。
四周都是烧杀声,夜色里有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在不省人事之前,他听到有两个人在对话:
一个说:“我去见义父,你把尸体处理干净。”
另一个回:“统领放心,我会把他们都烧成灰。”
再醒来时,他就到了这个叫固山的小城,而且发现自己竟是个哑巴。
甚至于这段记忆,他都怀疑其真实性——因为他的身上没有任何伤痕。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令他十分困扰:
他的脑海里,装了许多千奇百怪的知识,像一部百科全书,又像是某个世界漫长历史的记述。
往往当他看到或想到某件事物时,这些知识就会自主浮现。
就好比他刚刚看了一眼夕阳,立马就有了几十首精妙绝伦的诗篇;
看到夕阳下飞过的小鸟,立马就想到了十几种烹饪它们的方式。
而当他每每回忆起被长剑刺穿的情景,便会有一堆他从未听过名字的死者闪现。
有被车裂的,有被斩首的,还有被零割碎剐的……
这些东西纷乱而庞杂,常常让他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他想离开这里,找寻自己的真实身份。
可以他小小的身躯,走出这座被群山环抱的小城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而如果最初的记忆是真的,那出去了反而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他只好按下躁动的心,且将他乡认作故乡。
他站起身,在最后一抹霞光行将消散之时,朝大山更深处走去。
那里有许多深不见底的寒潭。
寒潭里生有一种美丽的鱼,刺极少,肉极嫩极滑,一箸入口,三春不忘。
夜幕降临后,他捕了鱼,装在木桶里,沿着小城的河岸向前走去。
石桥上,有两个人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望着星空。
他知道,他们都是有道根的人,正在修炼。
只是修炼为什么一定要仰望星空呢?
因为圣人说:——“仰望星空,你便能抵达星空。”
他从两人身旁悄然走过。
石桥的那头,是一座安静的小院,小院里住着两个让他感到温暖的人。
她们是一对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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