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范进脸上已有些难看,正想出声拖延,可一听到那妇人开口,不知怎的,却觉出些不对味儿来。
见到周围人都是一愣,似乎那声厉喝颇有成效,美艳妇人脸上不禁露出些得意,又继续喝骂:
“王令居!别忘了你是如何趴在老娘床前恳求的!要是没老娘,你个穷酸秀才如何能有今天?
“你敢杀老娘?告诉你,像你这种没用的东西,若不是老娘心软,便是连我一根指头都碰不到!”
场中一时寂静无声,只剩夫人喝骂。
哦哟,精彩!
范进脸上现出玩味的表情,瞧了瞧知县头顶官帽,也隐隐透出些绿色来,接着又与货郎对视了一眼,两个男人在此时默契的露出了相同的笑容。
罗知县不知怎的生出些勇气来,抬头环视了一圈,见着了诸人脸上表情,又转向自家夫人,眼神里残留着三分惊惧,以及七分恳求:
求求了,别再说了!
可却没想到那妇人一眼瞪了回来,估计是生死关头,再也顾不上其他,又张嘴骂道:
“看什么看!你比那姓王的还不中用!指头大小的玩意儿,不如切了喂鸡!”
罗知县垂下了头,已然面如死灰。
可是那王师爷此时却也是面色大变,身体猛地一颤,手上钢刀再也握不住,当啷一声掉落地上。
“赵武,怎么回事?”货郎听到这动静,皱眉看了过去。
只见那王师爷猛地双手抱头,弯腰跪倒在地,似是头脑剧痛:
“王令居……我是……王令居……不不不,我是赵武……我是……”
大脑里似乎有条虫子在啃噬,一口又一口,每一口都带来些新的记忆:
大地一片荒芜,五六月份都还有大雪降下,渐渐的,地里别说庄稼,连杂草都生不出来了……
什么吃的都没有了,树皮,泥土,就连家里的房梁都被啃下半截来,可还是饿啊……
自己亲手将一个男孩剥了衣裳,放入了蒸笼,那是两年来吃到的第一口肉,可是家里的女儿已经不见了……
不不不,这不是我!
我是王令居!
随着那妇人的一声声喝骂,原本消失的记忆也浮现了出来:
自幼家贫,寒窗苦读才考取了秀才,可家中老母已连饭都吃不上了,无力再参加秋闱,只能先去寻个活计,填报肚子……
可这每日奔波,操心琐事,又如何静的下心来念书,之后乡试更是一回不如一回。
之后又到了这罗献忠府内,因自己长相俊俏,面上有些过人之处,竟被其夫人相中,只得舍了礼义廉耻,背地里做些苟且之事……
美艳妇人正骂的畅快,可一看到那王师爷一脸痛苦的模样,又忍不住心疼起来,当下“哎哟”了一声:
“你……你这是怎的?哎哟!我的冤家!你别吓我呀!”
“噗嗤”一声,也不知是谁没忍住,笑出了声来,于是现场的“官差”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都裂开了大嘴,仰起头哈哈大笑起来。
有抱着肚子弯腰捶地的,有抬起袖子擦拭眼泪的,只剩那痛苦倒地的师爷,以及一脸困惑不解的郎中显得格格不入。
狗会汪汪,猫会喵喵,鸡会什么?
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
厅堂中青光乍起,范进就趁此时,手中神剑如匹练般掠出,只见那货郎手中长刀还未抬起,就有一点寒芒映入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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