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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部分(第1页)

给支开了去,因此,他领着身后默不出声的两人,步履不疾不徐。

“二哥哥睡在这儿么?”林清微看着面前黑漆一片的院落,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些叹然。这处府邸原本是先皇尚且为皇子时的宅子,虽说不是光摇朱户金铺地,也是雕栏画栋;当年先皇将最疼爱的儿子圈禁,虽说心中恼火气愤,查明真相后,见儿子有了悔意,却也不愿意叫他被作践了去,因此方才定了此处作为圈禁之所。

然而面前这院落,小小窄窄,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通向正堂,没有什么花花草草,院子里唯有两棵并立的梧桐,初秋时节,往昔碧色重叠的树叶早已经是被西风瑟瑟尽数染上枯黄,夜风拂过,沙沙声响,显得凄清萧条。

叶诚不敢高声,闻言,对着林清微躬身:“禀殿下,王爷不愿意住到正院那边去,便吩咐了在这儿收拾出卧房和书房,幸而这院落虽小,后面却还有几间空房,便照着王爷的话,将东西一并安置在此了!”

正院——林清微扭头朝着叶诚指的方向看去,勾起嘴角一笑,满是冷意:“罢了,那个女人住过的地方,想来二哥哥也不大愿意多呆!”

徒嘉旦今年业已是三十八岁,膝下唯有两子一女,长子徒典务为侧妃苏氏所出,身子骨不大结实,二子徒典夅和女儿徒乐思皆出自正妃陈氏。

陈氏五年前去世,明面上说的由头是郁卒于心,体弱病逝,实际上却是因为与娘家私相授受,图谋不轨之事,因而被徒嘉旦暗中请了一条白绫赐死。陈氏娘家也算得上是一朝大族,若是安分守己没有做出那些多余的事情,或许现在徒嘉旦就是坐在乾明殿上的那一位了……

坐在书桌前,徒嘉旦翻看着手里一卷已经微微有些发黄的书册,上面的大片笔迹显得很是稚嫩,然而另外一种则显得刚劲有力;伸手拿起银剪,将烛花剪去,每日晚间在书房时,徒嘉旦都是不许人进来伺候,这些琐屑事情都是他自己来做了。

“是谁?!”

徒嘉旦皱起眉头,听着外面的动静,落叶踩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他再熟悉不过,只是这个时辰,自己不是吩咐不许有人打扰的么?

脚步慢慢地,越来越靠近,最后停在了门前。

林清微抬手止住叶诚欲敲门的动作,青衣很是有眼色地扯了扯叶诚的衣袖,两人一并退到了阁廊之下。

“二哥哥——”

手一抖,徒嘉旦怔愣住了,旋即一下子站起身来。虽说已经十二年不曾听到这个声音了,但是徒嘉旦绝不会认错,毕竟会叫自己二哥哥的,只有那个丫头……

听到里面的声响,林清微轻声笑了起来:“二哥哥既然不出声,微儿便不请自入了!”话音落下,便抬手推开了面前紧闭的房门,跨步而入。

阁廊下面,青衣拽着叶诚的衣摆,不叫他上去,压低声音:“你怎么这么不识趣儿?!”叶诚有些讪讪地摸了摸耳朵,他这不是想着要不要去端茶送水嘛。青衣瞅着他的模样,不轻不重地拍了他脑袋一下:“殿下和王爷肯定有事情的,咱们去院子外面守着吧!”

徒嘉旦瞠目结舌地看着面前缓缓取下兜帽的女子:“微儿!你、你——”十二年不见,她身量高了不少,年幼时润嘟嘟的脸颊已经不见,映着桌上的灯火,清眸流盼、顾影生辉。想起些什么,他转过身去:“你怎么来了?”

瞧着徒嘉旦的模样,林清微明白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并不答话,将手中拎着的掐金捏丝什锦食盒搁在了书桌上,随即解□上的昭君套搭到旁边的椅背。左腕上两枚玉镯子轻轻晃着,碰触间嘤然有声,她动作行云流水一般,将食盒子里面两碟小菜和一壶酒并着两只酒盏取了出来。

“微儿好不容易来了一趟,二哥哥莫非要叫微儿白来么?”

闻言,徒嘉旦缓缓转过身来。

第72章 久别叙话重出东山

褪下外面御寒的衣物后,面前的女子一袭红衣烈烈;袖间襟前散落地绣着粉白的桃花;眉眼含笑;神态闲适悠然。徒嘉旦眼尖地瞥见半掩半映在袖间的那对玉镯子,刹那间怔愣了片刻;便有些察觉不出的狼狈,抬手道:“坐吧!”

含情美目弯了弯;林清微欣然入座;动手将两只七宝珐琅杯斟满;举起其中一盏对着徒嘉旦:“二哥哥;你我兄妹十几年不见,小妹聊以此杯敬你!”

徒嘉旦握着另一只七宝珐琅杯;见她笑靥如花;心中说不出的复杂意味,仰脖将一盏酒水尽数饮罢,手紧紧攥着杯身,上面镶嵌着的红蓝宝石之类戳在掌心里,他却仿佛没有感觉到一般,沉声斥道:“微儿,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恍若未闻地拿起旁边搭着的乌木镶银筷子,夹起一块胭脂鹅脯放入口中,待咽下后,林清微抬起眼来看着徒嘉旦,指着白瓷碟儿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鹅脯:“这是微儿亲手做的呢,先取鹅一只,不碎,先以盐腌了,置汤锣里蒸熟,搁三五枚鸭蛋进去,等熟了之后,拿杏腻浇供,鹅肉补虚益气,暖胃生津,听说二哥哥这几天有些咳嗽,吃这个再合适不过了!”

“微儿!”

徒嘉旦无奈地看着她毫无所动的模样,只得执着筷子夹了一块,细细咀嚼着,入口甘甜肥嫩,带着一丝丝老姜的辛味儿。他动作顿了顿,眼中浮起一层水雾,微微侧过脸去,这个味道,正是当年与父皇一起用膳时尝到的那种——

林清微看着面前男子的情状,心中轻叹,虽说当年德元皇后早逝,生前并没有获得皇后的尊荣,但是年少夫妻,两人相互扶持着渡过一段艰难时光,虽不是情深似海,父皇对她却也万般追怀……正因如此,所以后面有多少孩子出生,都抵不过太子徒嘉旦在他心中来得重要!想来当初在旁人怂恿挑拨下做出逆父叛君之事,二哥心中也是十分难受的吧……

两人推杯换盏之间,一壶梅花酒眼见着已经下去一半,靠近烛火,昏黄的微光衬得林清微面色微醺,她眼角挑起,风流妩媚,带着一丝引诱的意味:“二哥哥,难道就打算这样每日翻尘阅旧,在这寂寂深院中了此一生么?”

徒嘉旦已经有许多年不曾饮酒,几杯下肚,已经有了些许的醉意,闻言,苦笑着,扯着嘴角:“微儿何必再拿往事刺我呢?唯有呆在这里,方能清赎我不忠不孝、不臣不子的罪孽!”将杯中半盏残酒小口地抿了。

摇摇头,素手纤纤,指着墙上挂着的一幅图画,虽说烛光离得远些看不大清,却仍旧能分辨得出那是地图之类的东西,林清微拍了拍桌子:“二哥哥与其白瞎了这满腹才华智计,倒不如为了咱们父皇平生之愿出一把力气呢!”

瞅见徒嘉旦眼底滑过一丝疑惑不解,林清微索性站了起来,将手旁边的莲花烛台端起来,移步走到墙边,那副地图逐渐清晰起来,正是宣朝如今的疆域图。

“北地那边,乌文单于虎视眈眈,他身上流着一半汉人的血,将三十六计吃得通透,可这骨子里却全是匈奴人的野性!如今燕云十八镇有唐遂前,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大才大德的将领——”林清微细细地描画着地图上那一条用朱砂标记出来的边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二哥哥,我在四哥那边保了你!”

徒嘉旦脸色微肃,扭头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良久后,缓缓开口:“微儿,今日,你能在这里毫无声息地出现,还知道孤最近的状况,想来父皇肯定把暗卫留给你了!”他搁下手中的筷子,垂下眼帘,看着自己衣摆上一条穗子:“孤已经在这里呆了十二年,这是父皇的旨意!你走吧!”

“二哥哥,你何以如此固执!”林清微倏地转过身来,语气里满是失望与恨铁不成钢:“当年的事情,父皇究竟是怪你恨你还是如何,你心里最清楚!说到底,你不过是借着圈禁的名头消磨你自己心底的愧疚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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