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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刘老师出现了（第1页）

无论是王老师绕山绕水的提示，还是妈妈的逼供呵斥，虽然都没能得到小琴正面的回应，但最后都得到了她们想要的结果，小琴写了那封分手信后，便开始更认真、努力地投入学习，期望被傅斌扰乱的春心经历一番挣扎和镇压后，能重归静寂。

这是一段极为令人煎熬的阶段。经过校门时，她眼睛平直地望出去，控制着自己不再张望门房，她面容平静，不再和其他人视线交汇，将自己箍在透明的隐形的套子里，听不见闲言碎语，看不到他人投来的复杂的眼神。她拼命背诵课文或者单词，不断重复地做练习题，将预习范围提前，再提前，让自己的所有时间被学业填满，所有的注意力被学习占用。而爸妈也再也没有跟她提起任何一个相关的字，家里氛围一切如常。

王老师长出了一口气，麦小琴似乎又回到了学霸的轨道上，期中考试结束了，小琴总分再次位列年级第一。王老师再次扬眉吐气，逢人就说，麦小琴我没看走眼，是个有毅力的好学生。

学校行政办公楼三楼是平时教职工开大会的地方。

期中考试结束时，校长召集了一次全体会议。

“这次考试总体表现不错。各位老师们辛苦了。近段时间，各个教研室要做好总结工作，教务处要尽快拟定一个优秀学生表彰的名单报给我，对表现突出的教研组在奖金分配和等次上要有所体现，我们要奖优罚劣，体现公平。”

王老师知道自己总算扳回了前几个月的不利影响，连着拿了三个月的末等奖金估计可以终止了。

其实，科室奖金的分配平时并没有像校长所说的那样能公平体现每个人的实际贡献、实际成果。以前王老师的工作成绩都是有口皆碑，但是每月的奖金一、二、三等的分配却并未如校长所说考虑到她的成绩，奖优罚劣，体现公平，而是照着一张名单，轮着来循环分配一等奖或三等奖的，这样，每个人都有机会拿到一等奖，也有机会拿到三等奖。

前几个月，因为麦小琴早恋事情出现——追根溯源起因是因为“圆盘脸”要出现——王老师的奖金开始变成了长期三等。是麦小琴让王老师挨了个肚子疼，也是门房大爷，也是圆盘脸，也是校长亲戚的老婆，也是校长老婆让她挨了个肚子疼。

是她没有靠山让她挨了个肚子疼。

托靠麦小琴听话努力上进，现在王老师长吁一口气，终于可以回归正常了。为”圆盘脸”安插岗位的事在教职工中还是形成了各种议论，即使校长具有一锤定音一言九鼎的权力，造成的这种负面影响还是传到了领导耳朵里，他的分管领导借着开会的时机委婉地批评了他。校长便有意在考试之后，特意嘱咐加大对优秀学生和老师的表彰力度，甚至提出这个季度王老师的奖金必须是一等奖，而且要用公告通报的方式公布。如此这番的操作成功地转移了教职工们对安插“圆盘脸”的注意力。

很快，人们也将那个身兼数岗任劳任怨的门房大爷丢在了脑后。

早操时间，校长又特意在全校师生面前表扬了最近表现突出的班级和同学，麦小琴的名字像以往那样位列其中。虽然傅斌这个名字仍然在身体里某个地方隐隐作痛，不过，回到正常生活轨迹上的熟悉感、被人群继续接纳的安全感、得到肯定的荣誉感大大疗愈了失恋心伤，小琴压抑了数月的心情获得难得的轻松。

学习这件事情对她来说本身也是极为愉悦的事情，她也很乐于帮助同学解难题，每天放学后经常因为和同学讨论而留在最后回家。

这天，依然如此。

她哼着歌轻快地下楼。藕荷色的连衣裙每当旋过楼梯转角时便蹁跹飞起，对面过来的学生纷纷避让着，男生们眼睛被这美丽欢快的女生吸引住，脚都迈不开。

白日里灼热的太阳这时已经浓缩成一个橙黄色的大蛋黄沉甸甸地挂在足球场的边网上，它身后的云朵，白中见蓝，蓝中见灰，边上都被它晕染出一道道的金色花边。

操场边上，从一个办公室的窗户望出去，橙金色的落日被云彩簇拥着像是被装裱在画框里的一幅油画，油画的一角，有一位花季少女蹦蹦跳跳地走过来。

小琴将要走进行政楼时，被学生工作部的刘老师叫住了。

这个刘老师并不熟，但是小琴对他印象很好。中等个头，面庞清瘦，白白净净，语气和蔼，也不太教训人，颇有面慈心善儒雅有礼的气质。在公开场合，他是个很温和也很严肃，甚至称得上正经八百的形象。

他的妻子来自一个富裕家庭，祖上世代从商，父亲中学时期接受了新思想，北上延安参加了革命。新中国建立后担任了本市一个部门的领导，工作上雷厉风行，讲原则，也很注意工作方法，属下们都从内心深处尊敬老领导。只有一样，膝下仅只一个女儿，便难免对其有些骄纵。这女孩子长相有点普通、性格却颇彪悍，因此在婚姻上让人颇为头疼。后来不知在哪里遇见了刘老师，自此心心念念非他不嫁。刘老师当时的确引人注目，长相出众，待人和气，更为难得的是性格温和，虽然两家家庭条件较为悬殊，在父亲做主下还是尽力随了女儿的心愿，并且在工作和生活上尽力帮助女儿女婿。

麦小琴喜欢文艺活动，对于学生社团组织的活动积极报名，容貌出众，所以遇到表演，老师也会推荐她担任主持人，或者代表班级和同学们一起排演一两个节目，小合唱或者诗朗诵什么的。所谓的主持人，其实也就是简单的报幕员而已。

每逢文艺演出，麦小琴浓密又油黑的头发被老师编成两条麻花辫，穿着白衬衣蓝裙子，脸上打点腮红，涂着口红，唇红齿白、昂首挺胸地从侧幕走出，脆生生地扬声报幕：下一个节目，表演唱，《边疆的泉水清又纯》。表演者，初三一班谁谁谁谁。男生小合唱《打靶归来》准备。

站在台上，一开始紧张地腿打哆嗦、声音颤抖，眼睛不敢看台下，经历几次之后腿不抖了，声音变得自信昂扬起来，目光也能自如地在观众席中游走。

报幕员虽然台词简单且机械，也同样要承受众人将目光集于一身的压力，是练习胆量的起步。但真正检验她登台表演潜力的还是后来参加演讲比赛。

学校组织在各班级选拔优秀选手参加全市中学生演讲比赛。麦小琴最后脱颖而出，将代表学校角逐全市演讲冠军。王老师虽然不喜欢自己班上的学生占用备考时间和精力参加业余文娱活动，但是麦小琴学习基础牢固，多一点课外的社会活动也可以丰富生活经历和见识，所以她不仅同意了，甚至还对小琴的讲演稿做了把关。

校内比赛时她一路过关斩将，最终不负期望，一举拿下冠军。

之后，麦小琴为能够为学校争光，每天放学做完作业就开始一遍遍背诵打磨自己的讲演。讲演稿已经经历了十多次改动，每一次修改都让她有所收获。她为此找了许多书看，逐渐意识到，要赢得比赛，不仅要讲好演好，更要赋予稿件精神内涵和思想的闪光点，更要有和所处时代、和自身年龄相匹配的使命责任关联的理想目标，既要表现的有蓬勃朝气，内容还要有远大目标指引下的现实任务，才能言之有物，言之有据，才能不夸夸其谈，不飘渺虚浮。

全市校际讲演比赛中，麦小琴精心准备的内容让评委们眼前一亮，激情澎湃的讲演、加上思考的力量助力她拔得头筹。身为领队的刘老师，当时身在现场，自此对她刮目相看，甚至有些偏爱了。

他办公室的窗框正好将对面教学楼圈在其中，没有教学任务的他偶尔有些闲暇时间可以眺望整个校园，学生们活动时很适合他手捧咖啡临窗旁观，欣赏青春飞扬的画面。适当的时候，他也会组织校园活动，自己参与其中，活跃活跃自己的生活。

起先，他只是像欣赏一幅油画一样，从这个角度望出去，不同天气条件，不同天光、云朵的形状、学生身上不同款式色彩的衣装都会组成一幅幅不同风格的画面。

后来，他发现，同一幅画面，麦小琴的身影进入后，整个画面就会多一些灵动和朝气。

对刘老师来说，虽然自己内心深处并不喜欢妻子，更谈不上深爱，但是她和她的家庭带给自己的实惠便利实实在在，这是不可撼动的物质基础。所以，他不会因为内心里对麦小琴的美丽娇柔格外关注而自责，也不会因此而觉得愧对妻子。

刘老师等了很久，学生们陆陆续续离开。家属区一些动作麻利的人家都已经冒起了炊烟，还不见麦小琴的身影。他正准备转身进楼，便瞥见了那个娇娇小小的身影。

“麦小琴，放学了？你来一下，有点事跟你说。”

刘老师有间单独的办公室，也是组织活动时召集学生骨干开会的地方。忙时他就展开那种帆布的行军床过夜。学生们不清楚他已婚还是未婚，但是经常见他在学校加班，不像其他老师下了班就和家长们一样到菜市场去买菜，回到教学楼后边的平房里，给孩子和爱人做饭。

麦小琴不是关心是非的人，不关心别人的家事，也没人向她议论各种是是非非。她对老师的尊重敬爱是面向所有老师的，就像她面向班主任王老师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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