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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部分（第1页）

那个小包里的证据，大家终于信服了（小包里有一张艾索贝尔的银版照片，她儿子与她长得惊人的相似，还有一张艾什坐在西塔怀里的照片，是艾什四周岁生ri时在德里拍摄的，扎林毫不犹豫地认出了照片中的两个人）。一旦改变了看法，威廉的旧友纷纷前来相助，都害怕亏待了一名英**官的外甥，而这名军官自荷德逊在马尔丹修筑要塞的时候起就在先导队里服役，并一直受到所有人的爱戴。但是，他的外甥对这些人以他的名义所给予的盛情和美意却十分厌恶。

艾什听从了养母临终前的嘱咐，把她交给自己的文书和钱币都送到了英国大人手里。完成了这个任务之后，他原想能留在兵营里与扎林和阿瓦尔？沙生活在一起，先当个马童或割草工混口饭吃，等到够了年岁就当兵入伍。可惜，这种打算变成了泡影。别人为什么一定要干涉他呢？艾什忿忿不平地思忖。为什么无论何时何地总有独断专横的人向他发布可恶的命令，限制他的ziyou，摧毁他的理想呢？为什么另外一些人，在一个邪恶的野心勃勃的女人的指使不，准备走遍整个印度来捉拿他，夺去他的生命，而这些人不曾与自己有过半句口角，他也不曾得罪过他们。这是不公道的！

当初，他在古尔科特的市场上玩得很快活，并不想离开城里到“骇崴霾赫珥”去。可他没有选择的余地。而现在，他似乎必须告别自己的朋友和祖国，走向他父亲的国度了；这次同样没有选择的余地——并且没有地方去求情。可以肯定，自从他跨入“骇崴霾赫珥”的那一天起，他就走进了一个陷阱，再也逃脱不出，因为身后的道路已经堵住。大概，要等他长大chéngrén之后，才会允许他随意行动，可是，面对着充满压迫、谋杀和干涉狂的人间尘世，他也渐々意识到这也不可能。好在“大人”们总算答应了他，当他必须待在“白拉特”（英国）的期限过后，将允许他重返印度。

指挥官山姆？布朗上校告诉他，已经给他父亲的亲戚打去电报，他们将送他上学，把他培养成一位“大人”。还说，假如他学习努力，考试成绩优秀（天晓得考试是怎么一回事情），他就会得到一份部队的任命书，再来马尔丹做先导队的军官；正因为艾什抱着这种希望，倒不是他对西塔做过保证和惧怕岚旎的打手，才避免了他采取冲破禁锢争取ziyou的行动。这种希望，加之照应他去英国的一位“大人”将要带着两名印度仆人，使他得到一种安慰——他还不至于陷入绝对孤独和举目无友的境地。促成这后一种机会的是“斋谋鞑”阿瓦尔？沙在无意中所说的一番话。

“真有点遗憾哪，”阿瓦尔？沙对他的指挥官说，“这个孩子将要忘记这个国家的语言和习惯；对于一个‘大人’来说，能跟我们一同思考和交谈，而且让别人随便一看就能轻易地当成帕坦人或旁遮普人，这样的‘大人’在我们团队里是会发迹的。但他到了‘白拉特’就会忘记这些，变成个一般的‘大人’，岂不是一大损失？”

正文　第七章　就读祖籍（3）

指挥官听过此言，引起很大震动，因为，按照要求，每一个在印度zhèngfu供职的英国人都应当流利地掌握一种或几种印度方言，但很少有人学得十分出sè，让人听上去足以当作这个国家的本地人。极少数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大多血统不纯，军队和民政部门的高级职务是不允许交给他们这些混血者的——甚至像号称“塞干达尔大人”的斯金纳骑兵队的乔治？斯金纳上校，他虽是一位异常天才的军人，也未能获得孟加拉军的任命，原因就是他母亲是个印度女人。然而，显而易见，威廉？艾什顿的外甥除了血统而外完全像个地々道々的印度土著，而且是个为数不多的能够与印度人做深入交往的人。如此说来，在一个情报是否jing确往々生命攸关的国家里，说不定有一天会显示出他无可估量的价值，阿瓦尔？汗说得对，这种具有潜力的稀有人才是不能浪费的。

指挥官想来想去，终于找到一条妙策。迫于健康状况不得不退休的地区督察官罗纳德？安德森上校将在下星期四离开印度回国去，他要随身携带两名已为他服务二十多年的印度仆人，一个是帕坦人跟班艾拉？亚，一个是“酣撒秣”（厨子；印地语khansamah的音义讹译——译注）马多，他家住阿博塔巴德的丘陵地带。安德森同时是约翰？尼柯尔逊和亨利？劳伦斯爵士的朋友，年轻时到阿富汗，曾在命运不佳的麦克纳坦的参谋部里供职数载。他学识渊博，能讲六、七种方言，甚至对印度西北部的边界省份和界外地区产生了很深的感情；若想找个人在回国的长途航行中照应少年艾什顿，并在佩勒姆…马丁家族的允许下，尽量多地陪伴艾什顿度过学校的假期，他可是最理想的人选——而且不难想象，完全可以说服他接受这一任务。先导队指挥官毫不迟疑，当天便令人备好马，亲自挥鞭前去拜访，当面把这件事一五一十地对安德森上校做了说明。那位退休督察官对艾什的身世颇感兴趣，立刻同意了指挥官的要求。

“你肯定能回来的，”扎林说道，他再次安慰焦灼的艾什，“只不过先要你去攻读学业而已；他们说，上学必须到‘白拉特’去。我可不这么看……噢，但这无关紧要。更紧要的倒是保命，只要有人还在悬赏你的脑袋，你待在这个国家就是危险的。你能肯定岚旎的探子已经被你甩掉了吗？但至少可以肯定他们不能跟着你漂洋过海，而且等不到你返回印度，她和她的走卒们早就把你忘了。我和我哥々阿瓦尔？沙已经发誓要保守秘密，甚至不把你的消息透露给我们的父亲，因为信件可能被疑心者拆阅，还是让他什么也不知道的好，应当慎之又慎，以免将你的行踪和已经转运的情况泄露给对你心怀歹意的人。好在过上一段时间，等‘鼓儿钹儿’（印地语gurrh…burrh的音义讹译；意为纷乱议论声——译注）声都消淡下去，只要上校大人觉得没有问题，我就会给你写信的，写到‘白拉特’去；还有，你别忘了，有人给你作着伴呢。安德森大人是个好人，你尽可相信他，在你学习如何做一个‘大人’期间，他和他的仆人将会设法让你多少还记着一点儿我们——艾什奥克，你会发现，时光如箭，一晃就会过去的。”

然而，扎林的这句话却没说对——在艾什看来，时光过得并不迅速，反倒像蜗牛似的慢々地爬着，真是度周如月，度月如年。但他对安德森上校的介绍还算不错。那位退休的地区督察官喜欢上了这孩子，并且在漫长航行的单调乏味的ri子里教会了艾什大量英国话，令人震惊不已；他还让他铭记，生话在异乡的国土上如果语言不通，不但是严重的缺陷，更是丢人现眼的事。

艾什记住了这一点，便为掌握这种新的舌音奋发努力起来，这个承袭了父亲语言天才的孩子在一年之后就让人再也看不出他是个曾经说过其他语言的人——他以青年人特有的模仿力练就了一口英格兰上流社会的抑扬顿挫、拖着长声的英语：完全是卖弄学问的家庭教师和佩勒姆…马丁家族老人们的腔调。然而，尽管他做了努力，但他仍然无法将自己当作这个家族的一名成员，而这个家族的人也很难把他视为同宗。

他将成为陌生土地上的一个陌生人，英国永远不是他的“家”——他的家是在印度。他仍然，而且永远是西塔的儿子；进入一种新的生话，总有许多事情没完没了地找上头来，他不但感到格格不入，而且感到恐怖。在一个被养母的民族信仰熏陶出来的孩子眼里，英国人对一些ri常琐事的看法简直是非同小可的罪孽。比如吃猪肉和吃牛内；前者令人厌恶，后者亵渎神灵——猪乃污秽之物，牛乃圣洁之宝。

更加可怕的是，欧洲人有一种习惯，他们每天不是拿细枝或小棍剔牙，剔过后就扔掉，而是反复多次地使用一只牙刷子。人々皆知，唾液是万物之中最龌龊的。英国人显然无知，艾什经过很痛苦的思想斗争才被迫接受了这个规矩，还有其他的——所有这些在他看来实在是太野蛮。

头一年，大家都感到很不好过，艾什的亲戚尤其如此，他们都被这个来自东方的少年“异教徒”的习惯和表现吓坏了。他们刻板、保守，继承了自己种族的一切偏狭的生xing，他们一想到希拉里之子可能在朋友和邻居的挑剔目光下献丑就不寒而栗，于是，他们匆々修改了原定的计划，那计划包括将他们的侄子送进曾经负责了佩勒姆…马丁家族七代人教育的著名的分共学校里去。相反，他们雇用了一名常住的家庭教师，及每周光顾一次的老牧师和牛津大学退休指导教授各一名，一同来将他“调教chéngrén”；幸好先有所约，他总算可以到安德森上校那里度过假期。

希拉里的长兄巴特…马修？佩勒姆…马丁爵士的宅邸名叫“佩勒姆？阿巴斯”，这是一片引人注目的庄园，内有四々方々的安妮女皇（英国女皇，17o2…l714年执政——译注）时代的大型住宅一座，它是在早期的一个都德式建筑（于1664年被克伦威尔〔此处指老克伦威尔，1599…1658的英国护国公——译注〕手下的士兵摧毁）的地基上重建的；住宅四周有梯田式草坪，围墙环绕的花园，和多处马厩、暖房。还有一片点缀着风景的小湖，一方可以允许艾什骑马消遣的大猎园，一条望得见鲟鱼穿梭的小溪，一簇马修爵士的猎场看守人用来饲养野鸡的树林，树林外面是一个面积达四百公顷的自耕农场。住宅内部到处可以看到这个家族成员的画像和摄政时代（指乔治四世皇太子执政期1811…1820年——译注）的家具；佩勒姆…马丁一家人原来还担心他们的未开化的小侄子可能摄于这大房子的气氛震惊起来，但他们羞恶而惊奇地发现，他竟认为这里冷冰々的，住着很不舒坦，其规模和富丽堂皇的程度比起印度的一个王宫来，真是相差甚远，那王宫的名称十分绕嘴，叫人念不出来，他还说，他在那里生话了“许多年”。

正文　第七章　就读祖籍（4）

这是他们若干次惊奇发现中的第一件，但其余的发现并不都让人讨厌。比如，后来证明这孩子对骑马和shè击都很熟练，他们虽不曾料到这一点，可心里都很喜欢。“只要他会打枪、骑马，他就能抹去他过去的污痕。”堂兄汉弗莱说，“只可惜我们没有在他小时候得到他。他脑子里的想法好像都很怪诞。”

艾什的思想仍旧是非正统的，因此经常遇到麻烦，比如，他拒绝食用任何形式的牛肉就是一例：这是西塔的教导在他身上留下的最后和最大的影响，也是他花了最长的时间才克服掉的习惯，他不知为此忍受了多少次老师的训斥、打在头上的板子，和亲属发出的愤怒、不满与焦灼之言，还不算处々遇到的难堪。就是这样，他还是弄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可以教擦鞋童威利？希金斯骑马，为什么不可以请十二岁的安妮？莫特在书房里与他一同用茶点，安妮？莫特是个劳累过度的打杂女佣，长得又瘦又小，总是吃不饱的样子，“米利森特伯母，这茶点难道不属于我吗？”艾什反问。或者辩解：“既然马修伯父送给我的那匹名叫‘蓝月’的马可以算作我的财产，那——我不明白，为什么茶点就……”

“他们是仆人呀，我亲爱的，你怎么能和仆人平起平坐呢？仆人们也不会理解你的。”伯母米利森特解释道，她被“怪人”小叔的这个后代的争辩搞得无可忍耐和烦恼起来。他多像希拉里哪——希拉里就是这样，总爱给他们出难题，现在他虽然死了，可留下个儿子处々给他们捣蛋。

“可是，在我为拉尔吉当仆人的时候，”艾什坚持着，“我就经常骑他的马，而且——”

“那是在印度，艾什顿。你现在是在英国，必须学会得体的举止。在英国，我们不同仆人一同玩耍，更不邀请他们一同进餐。你也看得出来，安妮在厨房里能够吃到足够的食物。”

“不，她吃不到。她经常感到饥饿。这是不公平的，因为莫特小姐她……”

“够了，艾什顿。我说过了‘不允许’，你要是再多嘴，我就只好下令禁止你到厨房里去，并且禁止你和任何一个下人说话。你明白吗？”

艾什并不明白。同样，他的亲戚们对他也不理解。到后来，等他不但学会了讲英语，而且学会了读英语和写英语的时候，他伯父为了鼓励他刻苦勤奋并调节一下单调的课程，做了一件值得称赞的事：送与他六本有关印度的书籍，声言这些书一定符合他的特殊兴趣。其中除了希拉里生前的几册著作外，还包括斯利曼有关镇压暗杀团的纪实（即激动人心的报导《征服孟加拉》）和约翰？凯爵士写的《“sè炮”争战史》。不消说，这些书很合艾什的兴趣；但他的兴趣与他伯父引导的方向是背道而驰的。艾什觉得他父亲的著作过于枯燥和博学，而他对另外几本书的反应却令马修爵士十分倒胃口，马修爵士过于轻率地征求了他对这些书的见解。

“是您要问我有什么看法嘛！”艾什愤愤不平地反嘴，“我就是这么想的。总而言之，那是他们的国家，他们又没有对你——不，对我们——…做什么坏事。我认为这是不公道的。”

“他真是希拉里的幽灵！”马修爵士怒不可遏地在心里说，然后他严厉地教训了艾什：恰々相反，他们做尽了坏事——屠杀、虐待、相互争战不休、只因惧怕异教的女神就要绞死无辜的外国旅游者，还活々的焚烧寡妇……严重地阻碍着通商和社会进步。怎能听任这些恐怖活动ziyou发展，不予制止？作为基督教国家的大不列颠王国，不但有义务而且有责任铲除这些狂暴的行为，给受苦受难的千百万印度人民带去和平和安宁。

“可是，为什么说是你们的责任呢？”艾什问道，他确实迷惑不解。“我不明白，这和你们…不，和我们…究竟有什么关系？印度又不在咱们身旁。它在地球的另一边呢！”

“我亲爱的孩子，你还是没有认真仔细地读书呀，”马修爵士尽量耐着xing子说，“要是你读书时能做到一丝不苟，你就会知道，我们在那里有通商租借地。通商不仅々对我们，而且对全世界的繁荣昌盛都是至关重要的。我们不能允许它被敌对的王公之间的可恶无聊的连年战争所打断。采取必要的措施以维持秩序——我们就是这样做的。我们遵循上帝的旨意，已经给这不幸的国家带来安宁和兴盛，已经把进步的祝福赐授于这个在贪得无厌的祭司和争吵不休的君主脚下遭受了千百年残酷蹂躏与压迫的民族。这是一件可以让我们引以为荣的事情，做到这一点也不是轻而易举的，我们为此付出了巨大的劳动和牺xing。但是，谁也无法阻挡历史前进的步伐。现在是十九世纪，人类活动的空间变得越来越狭小，已经不允许在地球的大片士地上继续保留中世纪的**和野蛮的状况！”

艾什的眼前突然浮现出杜？凯玛山那雪白的峰峦和他曾与拉尔吉、科达？戴德一道驱马鹰猎的广阔的平原，他的心随之沉了下去：想想看，有朝一ri，全世界都被伯父马修和他朋友所谓的“进步”cháo流所吞噬，再没有一片美丽的野生地域保留下来，那该是多么可怕呀！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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