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替我守在丹炉边时,我没歇着;现在要去杀人,更没道理让你们替我趟这浑水。”
小米儿还想争辩,却被莫潇眼里的光钉住——那光里裹着霜,像要把什么东西连根刨起。
他终是叹了口气,拽了拽儒衫下摆,露出自己靴上磨损痕迹:
“走吧,他们在营外的老槐树下等得急了。”
虎丘营地外的空地上,残阳正往江里沉,把水面染成一片血红色。
柳昤双立在黑马旁,玄衣被风吹得贴在身上,勾勒出细劲的腰线,腰间玉鸢剑的银穗缠着她的指尖,
穗尖的明珠映着她蒙着白纱的脸,倒像是月色落在上面,泛着冷光。
宫愁牵着马,靛蓝武袍的下摆扫过结霜的草叶,寒潭剑的剑鞘在暮色里泛着乌光,剑柄上的缠绳磨出了毛边。
“墨盒儿”
见了莫潇,兴奋地打响鼻,前蹄刨得红土飞溅。
莫潇翻身上马时,秋鸿剑的剑穗扫过马鞍上的铜环,银铃在风里脆响,惊飞了树梢栖息的乌鸦。
四匹马踏碎最后一点夕阳,朝着太仓城并辔疾驰。
风卷着他们的衣袍,把江水的腥气、血的甜腻、还有远处隐约的哭嚎都卷了过来,缠在马鬃上,像一条条无形的蛇。
离太仓城还有三里地,就见路边的老槐树歪了半边,断口处凝着黑褐色的血,
树洞里塞着半只女人的绣花鞋,鞋面上绣着的并蒂莲被血泡得发涨,针脚里还嵌着碎肉。
再往前,江岸边的芦苇丛倒了一大片,枯黄的苇叶上挂着头发和指甲,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像无数只求救的手。
江水在暮色里黑得发稠,浪打在岸边的礁石上,溅起的水花落在地上,竟凝出暗红的痕迹。
几艘渔船翻在浅滩,船板被啃出碗大的窟窿,舱里的鱼早烂成了泥,混着人的肠子,散发出让人作呕的腐臭。
有只断手卡在船缝里,指节还保持着握剑的姿势,指甲缝里嵌着黑泥。
莫潇勒住马缰,“墨盒儿”不安地刨着蹄子,鼻息里喷出的热气在阴寒空气中凝成白雾。
“下马。”
他翻身落地,将剑鞘上的玉佩摘下来塞进怀里,
“敛气,只露风起境中期的势,别惊了鱼。”
“好!!”
几人齐声应和,这次不是江湖行动,而是军中命令自然要令行禁止。
柳昤双指尖抚过玉鸢剑的剑格,周身的寒气骤然收了收,只剩一缕若有若无的冷意,像初春未化的冰碴。
宫愁解开武袍领口,把散出的真气往回敛了敛,寒潭剑的嗡鸣也低了下去,只剩剑鞘摩擦衣料的细碎声响。
四人散开,装作互不相识的散修,在江边漫无目的地晃。
莫潇踢着一块碎船板,木板在冻土上划出刺耳的声响,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盯着江面——那里的水流看着缓,
底下却藏着漩涡,漩涡里裹着的阴冷气,像毒蛇吐信时的嘶嘶声,顺着江风钻进毛孔。
突然,“哗啦”一声巨响!
江心的水猛地炸开,一道紫影像从地狱里窜出来,带着丈高的水花。平田冢野那老鬼顶着一头乱草似的紫发,
每根发丝都硬挺挺的,像淬了毒的针,脸上的鬼面用青漆画着狰狞的獠牙,在暮色里泛着青光,咧开的嘴里能看见两排黄牙,牙缝里还塞着暗红的肉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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