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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刀子嘴豆腐心（第1页）

韩妤还没想好自己应该作何反应，门就咣铛一声开了，明亮的灯光映入眼帘。屋子里打扫得还算干净，岁数比她还大的老木桌擦得亮堂堂的，两边各摆着一把凳子。灶台上还坐着火，锅里发出咕嘟咕嘟的水声，顶得锅盖不停跳动，香气四溢。“咱们到家了！”

阮奇把她放下来，乐呵呵地说。韩妤看着眼前的一切，脸上的表情又是呆滞，又是惊讶，又是迷茫。这也难怪，她心里的疑问实在太多，一时竟然不知应该从何问起。“房子我要回来了。”

阮奇一边说，一边往碗里舀米饭，“这间房子本来就是咱们的，他张大牙想霸占，也不称称自己几斤几两！”

他把米饭摆在桌子上，又返回灶台那里，不知鼓捣些什么玩意。韩妤瞪大了眼睛！碗里竟然是白米饭！那个年代的农村，没几个人吃得起大米，能有棒子面、红薯馍充饥，都算不错了。就算是经济条件好的人家，也不敢吃大米饭，只会把粗粮和细粮掺在一起，能多吃些日子。阮奇哪来的钱买大米？她虽然一肚子问号，但骨子里还是个淳朴的农家姑娘，见不得丈夫一个人忙前忙后，于是便帮着拿了两双筷子，搭在碗上。“热气腾腾的红烧肉来喽！”

阮奇被搪瓷盆子烫得龇牙咧嘴，“请老婆大人品尝！”

韩妤看着完全像是换了个人的阮奇，小心翼翼地问：“你……这些肉和米得好几块钱吧，你从哪里得来的？”

“这些钱是我去城里摆摊卖鱼赚来的。”

阮奇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动情地说，“我说过，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不会再去做那些龌龊的事。我不只买了这些，还买了别的东西送你！”

他急慌慌地拿出篓子里的羊毛衫，看样子有些笨拙。“我知道，以前的我是个混蛋，伤透了你的心。”

阮奇的鼻音很重，“我不奢求你能马上原谅我，我只求你能再给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如果我没有做到自己的承诺，你再走也不迟，好不好？”

看着丈夫这副可怜巴巴地样子，韩妤的心里也有些难过。要是搁在别人家，当家的带回这么多好吃的，那可是值得全家欢庆的开心时刻。但阮奇以前实在是太不顾家了，从没往家里带过粮食，更别提为她准备礼物了，这让她对眼前发生的一切很不适应。眼前的这个人……自己真的可以再次信任吗？但是看他这一身泥，不像是在瞎说呀！阮奇看着沉默不语的韩妤，心里不是滋味，却仍然充满信心。他相信，自己一定能慢慢融化韩妤心里的坚冰，两个人破镜重圆，是迟早的事。“先吃饭吧。”

正在阮奇给自己鼓劲的时候，韩妤忽然说话了。“好，好！”

阮奇的声音因激动而发颤。判断一个人心里的想法，不要去听她怎么说，而是要去看她怎么做。韩妤虽然没有明确答应自己，但她既然肯留下来吃饭，就说明心里还是有他这个丈夫的。阮奇赶紧落座，不停往韩妤的碗里夹肉，而他自己只是埋头吃饭。“别光给我夹肉，你也吃啊？”

见阮奇这副模样，韩妤不禁有些心疼，“城里那么远，你怎么去的？”

看到韩妤还在关心自己，阮奇乐不可支：“我昨天半夜去捞的鱼，然后走了大概六个小时，早晨才到的城里。鱼卖得倒是很快，时间都花在路上了！”

关于被丁老蔫抓个正着的小插曲，他觉得丢脸，就没有提。“你看看你，辛苦大半天，赚的钱全买了这些东西。”

韩妤叹了口气，“要是把钱存下来该多好！对了，那件衣服还没拆开，你明天拿回去退了吧？”

“那怎么行？”

阮奇的眼睛瞪得老大，“这些都是我送你的礼物，你跟着我受了这么多年罪，我总得表示表示吧？你放心，我不是那些败家子，存钱的道理我懂！”

他笑嘻嘻地从抽屉里抓出一个小手绢卷，放在韩妤面前：“打开，点点！”

从这阵稀里哗啦的金属声响里，韩妤明白了包在里面的是什么。但当她颤抖着打开手绢，还是被面前这一小堆钞票和钢镚惊着了。她仔细地点了两遍，竟然有10块9毛钱！我的天呐，这可是她大半个月的工资！“怎么这么多？”

韩妤本来已经平静下来，这会儿又开始紧张，“咱们平时打一斤鱼也就换一两毛钱，你赚这些钱，得卖出去两百斤鱼，这不太可能吧？”

见她这副疑神疑鬼的样子，阮奇扑哧一声乐了。“你想想看，咱们把鱼交给大队，大队卖给水产站，水产站再卖给顾客的价格就变成了1块8毛一斤。这是为什么？”

阮奇循循善诱。韩妤迷茫地摇摇头。“因为渔民要赚钱，大队要赚钱，水产站也要赚钱。现在咱们把中间的两道程序省了，由我直接把鱼卖给顾客，你说，这1块8毛是不是就都进咱们的口袋了？”

韩妤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觉得阮奇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你不用想得太明白，我来操心就行了。”

阮奇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收拾桌上的碗筷，“今天晚上我再去多捞点儿，明早再跑一趟城里！”

突然，韩妤伸手抓住了他。阮奇的心一阵激动。“我来收拾吧！”

韩妤低着头说，“你连轴转了一天，待会儿还要去，不先睡一觉怎么行？”

阮奇心里一暖，整个人更加精神了：“没事，我不累，我——”“听话！”

韩妤皱起眉头，沉默了一阵子才开口，“以后的日子还长，别把身体弄垮了。”

阮奇点点头，转身回到床上躺下，没多久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望着呼呼大睡的阮奇，韩妤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也许，自己的生活真的能从此好起来？“小妤……”阮奇似乎在说梦话，“我要……我要赚大钱……让你……好日子……”这个死鬼，又在异想天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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