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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哥特别墅二（第1页）

对面的房门再无动静，时间久了我也就将书稿的事情淡忘。直到有一天我拖着疲惫的身子下班回家，上楼的时候无意间又在楼梯上发现了一张纸。带着一丝好奇与一丝希望将纸片捡起，果然又是一张书稿。难道那作家又不小心将书稿掉在了楼道里？可我们天上下楼为何就时见不到他？我再次将书稿带回家，点燃蜡烛阅读上面的文字。

果然又是个别具风格的小故事，标题是——石屋里的小作坊。故事讲述了一个每天走街串巷的小商贩，有一天在穿过一条古旧小巷的时候，忽听一扇门的后面有个女孩的声音。他走近那扇破旧的房门仔细聆听，里面果然有人在轻声跟他说话。那女孩的声音细腻甜美，一听就是个妙龄少女。少女隔着门板请求路人，说自己因为腿脚不方便无法出门，家人外出几天都没回来，问他能否帮忙给自己弄点吃的，她已经饿得没有力气了。小商贩欣然同意，跑去集市上买了新鲜的面包，回到小巷里敲门想交给女孩。或许是因为太害羞，那女孩并未开门，只是从门缝里伸出一只手接过面包，并说让路人等一下。小商贩在门外等了片刻，只见门缝里递出一个纸包，女孩的声音说这是作为答谢，请路人收下。路人以为是钱本想拒绝，打开一看却是一双做工精美的丝织长袜。女孩说自己家里有个丝织作坊，这份礼物作为对善良之人的回报。路人欣然接受，拿回家细细把玩。那双丝袜质地轻柔手感顺滑，无论外观还是触感都是不可多得的上乘之作。恰好小商贩自己就是售卖内衣的，便顺手将丝袜卖了个好价钱。从那之后，他总会有意无意路过那条古旧的小巷，在石屋前驻足，希望那扇门里的少女再次出现。

果然不久后的一天，门内再次传来了少女甜美的声音。她说自己的家人还没回来，饿了好久，想吃点肉。小商贩不假思索地买回一根熏肠送给女孩，女孩果然又回赠了她家的丝袜。很快，小商贩和女孩就成了熟人，女孩说自己一个人在家太孤单了，想有只小动物陪伴自己，商贩就给她送来了小兔子、小羊羔。当然，作为回报，女孩每次都会给他更多的丝袜。小商贩转手将那些丝袜卖掉，那些做工上乘的丝袜在上流社会颇受欢迎，许多达官显贵和绅士名媛都成了他的客户。他的生意越来越好，挣的钱也越来越多。可他始终对那个声音甜美的女孩念念不忘，多次请求能见她一面。或许女孩不敢给陌生人开门，躲在门内始终未露面。终于有一天女孩说想家人了，自己独自在家很孤单，想有人陪伴。商贩说自己愿意陪伴她，求她开门见一面。女孩却仍不敢给他开门，她说自己从未见过陌生人所以会很害羞，最好能有一位温柔善良的女子陪伴自己。商贩有些为难，他本想请求那些买自己丝袜的贵妇去见见做出丝袜的女孩，可那些上流社会的阔太太一听要去底层人生活的破巷子里，都纷纷拒绝。

商贩深知那些有钱人的薄情寡义，只认东西不认人。无奈之下他只得另想办法，最终花了个弗洛令（十九世纪德国货币）找来一名还算温婉的风尘女子，费了半天劲才解释清楚不是让她去接客，而是去陪一个独居女孩说说话。这对她来说是个不错的生意，不用宽衣解带就能获得报酬，何乐而不为？于是她按照商贩的提议换上一件朴素的衣裙，未施粉黛一脸素静地跟着她去了小巷。他们来到石屋门前，女子推开虚掩的木门走进去，商贩本想悄悄跟在后面，又担心惊动了怕生的女孩，只得作罢，一个人默默离开了。对于他的帮助女孩似乎很是感激，从那之后又赠送给他更多做工精细的丝袜。他也因此大开销路，用源源不断的丝袜换取财富，很快便有了一笔不菲的收入。女孩似乎也习惯了与他的这种“合作”，很快便再次请他帮忙找个女子来陪自己。商贩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之前那个风尘女子，可当他再去找人的时候，却被告知那名女子那次走了之后便杳无音信，再也没有回来。

故事到这

里就结束了，或许还有后续，但一张纸已经写满了，后面的内容无从得知。我不禁有些意犹未尽，甚至怀疑那个作家每次都故意遗落稿纸吊人胃口。可这次的故事似乎让我想到了什么，售卖内衣的小商贩，这座公寓里不就住着这样一个人吗，而且是我们的邻居。难不成那个作家就是在用这些邻居做素材写故事，被人知道的话恐怕会很难堪。虽然至今还不知道他将那些故事寄给哪里，在哪家报社发表或者出版。不过已经无所谓了，想必他应该没有恶意，只是个靠文字谋生的普通人。这让我想到了自己，自己写的文字是否有价值，我写作又是为了什么？为了生存，还是心中的信念？或者像伊诺拉一样，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

生活依然在继续，希望就像乌云背后的太阳时隐时现。阴霾的天空下整座城市都显得死气沉沉，其中的人们犹如灰色的铅笔画了无生气，机械地在街道上走来走去。作家笔下的故事让我对楼内的邻居产生了一丝遐想，那些看似平庸的居民背后都隐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故事？他们的生活是否一如既往地平淡？就在我以为那个作家再也不会出现的时候，一天晚上坐在家里的我却忽然听见对面房间开门的声音。我有些欣喜地站起身来，想赶在对方出门前喊住他，归还捡到的手稿。不料拉开抽屉拿稿纸的空档，自家房门却响起了敲门声。

我一个激灵，心想难道对方恰巧也有事找自己？礼貌起见我快步上前去打开房门，不料出现在门口的却是个坐在轮椅上的中年女子。我有些诧异又不失礼貌地问她有何贵干，女子说自己就住在我的对面，因为腿脚不方便想请我帮个忙，不知我是否愿意。住在我对面？难道……我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猜错了，凭别人一面之词就以为对面住着的是那个作家，却原来另有其人。见此情景我不好推辞，毕竟对方确实是个残疾人，便友善地问有什么能帮忙的。

她说最近潮湿多雨，她家的墙壁开始渗水，家里有很多手工艺品怕水，问我能否帮忙修补一下。这种修房子的体力活我之前就干过，所以很爽快地就答应跟她去看看。对面的邻居似乎是个独居女性，深居寡出家里却并不冷清，因为她租住的房间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人形玩偶，很显然她是个制作玩偶维生的手工艺人，腿脚残疾只能靠手艺吃饭，着实有些可怜。但满屋子的人形玩偶和未成形的零部件却又令人不寒而栗，虽是手工艺品却做得有模有样，乍看上去还是有些瘆人。中年女子解释说自己从小身患残疾，十几岁时便在亲戚的帮助下离开老家来到城里学手艺。

“不然怎么办呢？在乡下像我这样的残疾人就是废物，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靠家人养着。可穷苦人家谁愿一直照顾一个没有劳动能力的废人？所以我就刻苦学习，靠自己的本事挣钱。”

她说自己在家做手工，会有人定期来取货，顺便给她送来些生活必需品，食物也需要有人帮忙采购。我不禁咋舌，这样一个足不出户的独居女人，每天将自己关在家里重复着枯燥的工作，这究竟是匠人精神还是迫于无奈？为了尽可能帮助这位身有残疾的可怜女人，我仔细查看了她房间的每一面墙壁，发现并没有裂缝和漏雨的地方，只是因为潮湿多雨，墙壁和家具间通风不畅滋生了很多霉斑。我挪开那些靠墙的家具，彻底清理了霉斑，然后刷上一层防潮的石灰粉。女人对我的工作大为赞赏，感激不尽。

“我跟房东说了好几次，还扬言再不处理就不交房租，结果他宁可不收我的房租也不管这事儿！”作为报答她让人买了很多食材，亲自下厨为我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我虽然心存感激，吃饭的时候却总有些不自在，且不说我第一次在陌生人家里吃饭，只是她家那些随处可见的密密麻麻的人形玩偶，让人身处其中就感觉被一群瘆人的东西包围，别说吃饭了，坐一会儿都感觉头皮发麻，就连她精心烹饪的鳕鱼也味同嚼蜡。她还让

我尝尝土豆泥和丸子汤，我看着碗里圆滚滚的丸子，真害怕会在里面发现一只眼珠！

吃饭的时候女人说她来自南德。“北方的气候太湿冷，”她说，“洗的衣服好像永远也晾不干，屋子里拥有一股霉味儿。通常万圣节我就开始点燃壁炉，一直到来年的复活节。”或许是害怕冷场，吃饭的时候她一直在说话，显得很热情。可是还没等我把盘子里的食物打扫干净，她就跟我说该走了。我想或许是她习惯了独居不喜欢被人打扰。

可当我起身走到门口，无意中回头去看的时候却发现她的眼中带着些许不安。还没等我打开自己房间的门，她的门就被关上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自从进了那个房间一直到离开都怪怪的，可又说不出究竟哪里奇怪。

那女人在房间内走动完全倚靠轮椅，木质的轮椅在木地板上发出滚动的声音，我才知道自己每天都会听到有人滚东西的声音来源于此。原来声音的来源并非楼上，隔壁传来的声音也会让人感觉来自天花板。

我劝自己别想太多，收拾一下早点休息。可当我躺在床上准备熄灭油灯，突然想起了是哪里不对劲——我离开隔壁房间的时候，那女子一直坐在屋内的轮椅里，那门是如何被缓缓关上的？而且门内那女人脸上的神情……

我以为自己吃饭的时候喝了点小麦酒所以才会胡思乱想，一定是房间里诡异的气氛弄得自己心神不宁。随着时间的推移，公寓楼内的邻居基本都碰过面，包括平日里足不出户的人。我当时住在三楼，入住一段时间后还没见过住在四楼的人。知道有一天夜里下班回家，掏出钥匙准备开门的时候忽听头顶上方有人说话，我后退两步抬头往上看，只见一名年轻女子坐在楼梯上，穿一件长袖的棉布睡袍，怀里还抱着一只猫。

“嗨，你住进来多久了？”

我迟疑片刻才意识到她在对自己说话，因为她打招呼的方式好像不是初次见面。

“有段时间了，”我说，“这么晚了您坐在外面不冷吗？”

年轻女子一只手抚摸着怀里的猫，另一只手半握拳举在脸侧，随后我才看清楚她在吸烟。

“出来透透气，”她幽幽地说，“屋子里实在太闷了。”我本以为她跟家里人闹别扭，自己出来生闷气，可接着她又说：“你可能想象不到整天呆在一个只有一半的房间里有多憋屈！”

我即刻明白她所言何意，楼上就是顶层也就是阁楼，而阁楼的房顶是倾斜的，房屋空间有限，住久了必定会感觉压抑。面对她的埋怨我竟不知该作何回应，只能尝试着说点什么：“如果您愿意，我们可以换一下，我只有一个人住，不在乎房间大小。三楼的房间看上去还不错。”

“谢谢您的好意，”年轻女子微微一笑，她皮肤白皙，站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不过我可不敢住那个房间，因为隔壁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鬼屋。那个坐轮椅的女人每天像着了魔一样摆弄那些可怕的娃娃，有人说她年轻时怀过孕但胎死腹中，从那之后她就开始不停地做娃娃，有人说她被魔鬼附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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