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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结拜白把总（第1页）

光绪三十年（1904年）间，郭里保村北藕塘边有条大路，路宽一丈左右，两匹马可以相向而行，路面渣土平实，两旁杨树婆娑。大路东接东海，西去宋郭、刘郭、王子石村、匡王、老书房、石城崮、罗藤，而至峄县。推小车的到东海推盐，驴贩子驮粮食，民间供应，饷糈转运；椎骆，积雪层水，往来不绝，隐隐官道气象。

四月南风起，四月（阴历）麦黄六，麦子见小满而黄，要浇水灌浆；早春作物遇风而长，要间苗除草。干完这些活，里人得在天亮前下地，一直到太阳下山。孙三从小满那天起，就锄不离肩，人不离湖。这天早晨孙三见瘦削结实的明俊站在台门前梧桐树下，肩上落着几片梧桐细梗。孟敦琢（光绪十二年1886年出生）在招呼4个短工，套牛轭，装车包，忙里忙外。原来二当家的去西乡，有个大买卖。

前日里，姬明功（光绪六年1880年出生）约好明俊贩卖海盐。四月的海盐好卖，南风大起，盐花上浮，晒结浮白，海盐乃成，此时的海盐味咸色晶，最为上等。明俊去官盐局缴纳引税，开具发官盐票，填写承运人、盐斤数量，运抵店铺、发限到达日期等，拿到盐引后，购盐商运，诸事已毕，择日行辕。出北门，顺大路西去，在西泫河石桥处做个停留，石桥桥身由条石砌筑，桥面平整；近桥头处起个半圆形拱圈，石踏跺布个台阶，中间留个豁口，平缓而上桥面，倒也显得别致。解下套在牛嘴的竹笼，歇住脚，心里念想，路平桥平，生意平顺。

一行人中，明功嘟噜嘟噜说个不停；明功，二房人，个子大，混实，是做生意的好手。还有孟敦琢，粗墩子，张飞脸，下寺人，年前秋天投奔姬明俊夫人。在前台门，就着孟家的名，都高看他一眼。孟敦琢愣愣歪歪，来了盗贼，明抢的，他就拼命，明俊便让他看家护院，这样孟敦琢就在郭里扠住了步。盐队中还有4个驾辕的短工，默不作声。一行七人，四辆盐车，行行重行行，过峨山，见道旁臭桔子树多了起来，就知道此行的目的地峄县近在眼前了。

光绪年间，峄县散盐盛行，成群结队，蔚成一景。峄县属兖州府，为沂州府南至。峄县散盐，援例有因。

“煮水为之，出于东海”，江南海州、赣榆县治自古盛产海盐，场多盐贱。清朝例准老少男妇，挑负发卖，盐枭藉此收买贩私。雍正年间，设海赣通判，驻两省接壤之地，专司巡缉海州、赣榆、峄县，及兰山、郯城等处私盐，兼管河务。兰山、郯城隶属沂州府管辖，峄县更是远属兖州，海赣通判稽私力有不逮。山东沂州通判亦司职查缉私盐，但不能越境缉私。盐政管理上的纠缠，造成东海一带（海赣二地）成为私盐的滥觞。私盐顺郯城、蘭山县西去，汇集峄县，再北上直隶。峄县成为淮徐散盐集散地，也就成了历史必然。

在峄县固远盐铺卸下盐货，具结认销，收下银票，明俊等人便沿原路返回。车轻牛轻，人马不急于回保，在罗藤选个干净的夜店住下。

罗藤的位置自古重要。明朝设罗藤镇，清朝行政区划为兰陵区罗藤保，禁喉淮徐，节制西南。清季海道始设邮铺，驿站不存；ly县境设递铺四路，西南一路经罗藤铺通峄县，罗藤保又成为传递文檄、使节供应的要地。光绪年间，西南乡土匪渐起，出没不定，为此，巡防营时常暂驻罗藤，剿捕绥靖，分守河汛。

戌时，天将黑未黑，黄昏渐笼，田间传来春咕咕（布谷鸟）“布—谷、布—谷，香油果谷”鸟鸣，声音时远而近，搅得麦浪起伏，眠而复醒。

沂州巡防营查店的声音搅乱夜店的宁静，右哨头司把总白友全查看明俊一行人的发官盐票、盐税清单，发现盐税数额与官票开具的盐斤数量应纳关税不符，当时每引（400斤）盐，盐政官卡抽厘4两4钱。盐税多，则表明盐商借盐引牟利，驮运的海盐中夹带私盐。私盐价格高于官盐定价二十多倍，私盐沽出的多，盐商获利就多。白把总正欲喝令守兵拿人，明俊不惧，把怀揣的一斤土膏往白把总怀里一塞，把总说，这里没有走私的，就走了。当时，查出贩卖私盐，轻则本利充公，重则按例治罪。

第二天，明俊从罗藤南去，经过城前村，来到二疏城，瞻仰乡贤旧址。汉太傅疏广、疏受归老于此，设席宴请族人和故旧宾客，千金散尽，后人把二疏置酒捐金的地方称之为散金台，又一曰散金城。当地乡人传城内皆其祠堂、祭田，松柏葱郁。

明俊徜徉土台前，见昨夜所遇白把总亦在。土台东西长约180米，南北宽约160米，高约3米。台高人渺，把总愈显悠然气象。二人相见，相视一笑，同游而行，见汉柏盗伐寺毁，祠亦废弃，斯人已逝，散金台遗址犹存，同生白云苍狗之慨。这次再遇，二人身份不同，却志气相投，把总佩服明俊机智豪气，明俊渴慕白把总英武果断，便撮土为香，对天八拜，结为异性兄弟，之后就此别过。

此后，明俊去东海推盐，架车马，扛着壮枪攮子，透红的樱子，行人侧目，没有人敢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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