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杨延昭和谢玉堂带着一万重甲骑兵出现在雪丘之上,米罗尔亲差点就一口老血喷出来,他虽然不能说是算无遗策,但也不至于被摆这么一道,整整一万重甲骑兵,这就是奔着要他的命来的,这是重甲骑兵,这是战场上的大杀器。
草原当然也有重甲骑兵,可是那都留在了王庭,这次出来是为了收拾头曼部,重甲骑兵根本就用不上,他们没想到大明会突然插上一脚,也没想到大明会出动重甲骑军。
在他的固有认知当中,大明是恨不得草原诸部猪脑子打成狗脑子的,可为什么就要突然插上一手,而且还是如此大规模的用兵,整整五万骑军,其中还包括一万重甲,这他娘的就是奔着弄死谁来的。
不过,现在弄死谁已经很明确了,就是为了弄死伊稚斜部,伊稚斜成了大明的靶子,而且他也明白了,大明为什么要弄死伊稚斜,伊稚斜所处的位置对大明来说太重要了。
杨延昭和谢玉堂没有冲营,而是径直绕向营垒东侧——那是伊稚斜预备队和粮草辎重所在,也是整个营防体系最薄弱之处。
“回防!”米罗尔亲嘶声怒吼,“所有预备队,挡住他!”
然而,命令在雷霆万钧的冲击面前,显得苍白而迟缓。
谢玉堂几乎在米罗尔亲喊出第一个字时便动了。他手中银枪并非前指,而是向右前方斜斜一划,同时中军令旗随之疾摆三下。这并非简单的冲锋信号,而是玄甲军操练过千百遍的变阵指令:“锋矢转雁行,重骑裂阵、掠翼。”
只见原本以紧密锋矢阵型冲锋的一万玄甲铁骑,在奔驰中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操控,骤然变化。最前方的重甲骑军速度不减,却微微调整方向,并非直插预备队正面,而是像一柄烧红的刀子,精准地切向预备队与主营垒衔接的侧肋——那里兵力虽厚,却因仓促调防而阵型松散,指挥混乱。与此同时,紧随其后的重骑如灵动的双翼,骤然向左右两侧加速铺开,并非为了包抄,而是以更密集的箭雨,压制和分割试图从两翼合拢的伊稚斜骑兵。
谢玉堂本人则稳居变阵后的“雁首”稍后位置,目光如鹰隼,扫视全场。他不需要亲身陷阵,他的战场在整支军队的呼吸节奏与进退脉络之中。银枪每一次轻点,身旁的旗手与号角兵便发出精确的指令,调控着攻击的波次与方向。重骑的突击狠辣而高效,每一次凿穿都选择在敌军将领刚刚冒头试图组织抵抗的节点;而袭扰则刁钻如毒蜂,专射马匹与旗手,不断加剧敌军的混乱。谢玉堂用兵,已臻化境,万军如臂使指,将“以正合,以奇胜”演绎得淋漓尽致。他不仅是在突破,更是在塑造战场,将东侧防区强行割裂成一个孤岛,让米罗尔亲的预备队陷入各自为战的绝境。
而在这架精密恐怖的战争机器前端,提供着最狂暴、最无坚不摧动力的,正是杨延昭。
当重骑锋矢狠狠楔入敌阵侧肋的瞬间,杨延昭便脱离了阵型的些许庇护,如同一颗黑色的陨星,独自撞向了敌阵最密集、抵抗最顽强之处——那里,一名伊稚斜千夫长正声嘶力竭地集结着数百亲卫,试图稳住阵脚。
“拦住那黑甲将!”千夫长狂吼。
迎接他的是撕裂风雪与血肉的陌刀寒光。
杨延昭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战马疾冲之势不减,手中那柄远超寻常规格的重型陌刀借着马力,自下而上一个简短的斜撩。
“铛!咔嚓!”
试图格挡的弯刀连同上好的皮甲、骨骼,在那无可匹敌的力量与锋锐下,如同朽木般被斩开。千夫长连人带马,竟被这一刀斜斜劈成两截,热血内脏泼洒在雪地上,触目惊心。
这一刀,不仅斩杀了指挥官,更斩断了那数百亲卫刚刚凝聚起来的胆气。
“鼠辈!也敢拦路?”杨延昭的怒吼压过了战场喧嚣,他陌刀回转,一个横扫千军,前方扇形区域内的五六名骑兵顿时人仰马翻。他根本不理会零星刺来的长矛箭矢,重甲护体,寻常攻击难伤分毫,只顾策马向前,陌刀化作一团死亡风暴,劈、砍、撩、扫,招式大开大阖,毫无花俏,却有着最原始、最震撼的暴力美感。他所过之处,没有一合之将,没有完整的阵列,只有不断倒伏的尸体和四散惊逃的溃兵。
几名伊稚斜勇士红了眼,弃马持盾,结成紧密的小型盾阵,长矛从盾隙刺出,试图阻挡这尊杀神。
杨延昭见状,非但不退,反而狂笑一声,猛地一夹马腹,战马人立而起,碗口大的铁蹄狠狠踏下,将一面盾牌连同后面的士兵踹得胸骨凹陷。
与此同时,他陌刀高举过顶,以力劈华山之势悍然斩落!
“轰!”
木盾炸裂,铁矛崩飞,结阵的数人如遭巨锤砸击,口喷鲜血向后抛飞。硬碰硬,蛮破巧,在绝对的力量与武勇面前,一切抵抗都显得脆弱不堪。
他就这样以一人一刀,在敌阵中硬生生犁出了一条血肉通道。谢玉堂指挥的玄甲铁骑便沿着这条通道,如同洪流沿着裂谷奔涌,迅速将缺口扩大、加深、撕裂。
杨延昭的武勇是破阵的尖锥,谢玉堂的指挥则是控制裂痕蔓延方向的无形之手。两人配合无间,杨延昭冲到哪里,哪里的敌军抵抗就彻底崩溃,而谢玉堂总能及时将主力攻击方向调整到杨延昭打开的缺口最要害处。
东侧防线,彻底崩碎了。预备队不是被歼灭,就是陷入了被玄甲军分割包围、各自为战的绝望境地。粮草辎重区域已暴露在铁蹄之下,熊熊火光开始冲天而起,那是轻骑投出的火油罐引发的烈焰。
米罗尔亲在望楼上,眼睁睁看着那面“杨”字大旗在溃军中如同魔神般不可阻挡地推进,而那面“谢”字旗则稳居后方,掌控着整个战场的杀戮节奏。
他脸色惨白,一口腥甜涌上喉咙,又被他死死咽下。他知道,东侧完了,这场仗的天平,已经伴随着这一万玄甲奇兵的降临与那两人的恐怖发挥,无可逆转地倾斜了。
雪原之上,玄甲红缨,已成吞噬一切的死亡浪潮。
米罗尔亲在东侧的嘶吼,被呼啸的北风与震天的鼓声撕碎。几乎同一时刻,伊稚斜大营的正南、正北两个方向,那原本被困住的夏侯家两兄弟骤生剧变。
夏侯闻璋的战马人立而起,他虽未亲临东侧,却仿佛与谢玉堂心意相通。他手中令旗猛地向前压下,发出总攻的厉啸:“谢将军已破敌肋!儿郎们——全军压上,碾碎他们!”
正面战场,瞬间从胶着的泥潭,变成了两面铁砧的合击。夏侯闻璋稳如磐石,步步为营,夏侯闻铭疾如烈火,寻隙猛噬。伊稚斜主力被这猝然加剧的压力牢牢钉死在原地,再也无法分出一兵一卒回援东侧。
此刻的东侧,已化为谢玉堂精心构筑的修罗屠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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