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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第1页)

定一会儿她就要推门而入呢。院落里没有风,脚步声很轻很轻,狗第一次对生人的来访不表示反对,它安静地立在杖子边,朝有灵魂的这一群张望着。姥姥亲自给姥爷穿上了寿衣,还为他洗了脸和手脚,据说,他的尸体僵硬得不快,姥姥为他穿衣服时并没有太费周折。他显得很听话,或许是因为他想快点走,离开这个地方。

许多许多人都愿意离开活着的地方,他们知道离开就意味着一去不复返,可却仍然信心十足地朝那里去。那个地方究竟在哪儿?是天堂?天堂是在月亮和星星环绕而成的花园中吗?这么说天堂是在黑夜中。如果不是的话,那就是下地狱了。地狱的十八层中果然包藏着那么多罪恶吗?罪恶为什么要被埋在地里,是因为罪恶是从土地上产生的缘故吗?罪恶会有如此多吗?地狱里除了污水就是毒蛇和奔突的大火吗?七斗无法判断灵魂的宿地在哪里,但她觉得天堂和地狱的差别太大了,差别太大就不会真实,所以天堂和地狱本不曾有。那么,死人灵魂的归宿也只能在人间。人们受尽了房屋的囚禁,受尽了那些稻米、蔬菜的喂养,身心必定要脱离于这些,去森林的清风明月下做个自由的精灵,一定是这样了。七斗觉得苏大娘的说法才最有道理。姥爷的尸体用一块白麻布裹着,这件礼物即将送给上帝。入殓必定要在死后的第二日上午进行,第三日是盖棺发丧。七斗不知道斯洛古的葬礼是否像惠集的一样在出葬的那天动用四匹红马,跟着四匹红马身后去送葬的人肯定会心平气和,七斗盼望着那天会来四匹红马。

姥爷的死去因为早在意料之中,所以姥姥并不显得特别悲伤,她只是有点失落,就像她无意中丢了一件首饰一样,似乎只是稍稍遗憾老伴的离去。两个人在一起过了一辈子,早晚都会有这下场,本来这结局就来得很晚,所以姥姥可能已经很知足了。不然,七斗的孝布上为什么还要拴上红布?这是喜丧。七斗不明白,“喜”和“丧”怎么能联系到一起,这本是两个极端,无法走到一起,“丧”中怎有喜,“喜”中怎有丧?莫不是因为老死值得庆幸?反正在喜丧期间,上贡用的小馒头和五谷粮是小孩子们最喜欢吃的东西,大人们都打发孩子去偷嘴,据说这样可以长命百岁。还有,在入殓前,身体较虚的人还可钻进棺材,在那里躺一躺,说是可以消灾除病。所以,姥姥家发了一个很大的面团,预备着大家来吃。

第二天来的人很多,院子里到处是人走动的声音,人们大都送来了麻布和黄表纸。姥姥被迫端坐在炕头,频频接受着人们的安慰,其实她根本不需要。她反反复复跟别人说着:“没事,我受得了。”

看她那副为难相,倒不如让她干点活更痛快。七斗依照吩咐立在姥姥身边,随时准备服侍她,其实,真要晕倒的倒是七斗自己呢。七斗苍白着脸,眼睛半睁着,老是在想象姥爷那双奇异的大手,那十个指甲朝外流泻沙金的奇妙情景,太令人不可思议了。七斗相信姥爷死前一点都不糊涂,他清醒得很呢,不然怎么会打发她出去呢?

第二章 在斯洛古小镇(8)

“七斗,你若是犯困了,就进里屋倒一觉去。”姥姥小声地对七斗说。

“我是在想事情,有点迷糊了。”七斗说。

“唉,你姥爷算有福气,有你这么个好外孙女。”姥姥叹口气说,“你姥爷是见你妈去了。”

在这种葬礼气氛中七斗心里已经装着母亲,所以姥姥提起母亲的时候,她并不特别难过。姥爷能否见到母亲,七斗可不敢说,她无法想象他们相见的情景。她心中只是疑惑姥爷的那双大手,这一生,他的指甲滤下了多少两黄金?七斗见姥姥心境还平和,来道丧的人又稀疏了一会儿,就见缝插针地问了一句:

“姥爷的金子是啥时候采的?”

“那可远着哪。”姥姥盘了一下腿,说,“早年的事了。”

听她的口气,似乎并不想透露给七斗关于这件事的任何秘密。七斗想自己的指望可能落空了,但又有点不甘心,就紧接着跟了一句:

“早年胭脂沟采金的会那么多啊?”

“那可不是,早年那里还要修铁路外运黄金呢。你姥爷在那里一干就是许多年,撇家舍业的,不易啊。”姥姥叹口气。

七斗暗想,撇家舍业是撇了姥姥吗?便又问了一句:

“姥爷采金时你跟着他吗?”

“我还没跟着他呢,他有他个人的家。”姥姥补充道,“他有自己的亲娘老子。”

“怪不得呢。”七斗打着圆场,“你比我姥爷小这么多。”

但她心下却起了疑团,因为母亲是家中老大,按岁数来讲,姥姥必须是十五岁就生下了母亲。十五岁,能生孩子吗?七斗想趁姥姥不备问出点蹊跷,就说:

“像我这么大的人能生孩子吗?”

姥姥大吃一惊,直直地盯着七斗,大叫:“你看上男人了吧?”

“不是,我觉得好玩,随口问问的。”

“啊呀,你这话可吓了我一跳。”姥姥舒口气说,“像你这么大太小了点,再过几年吧。”

“几年?”七斗把脖子一歪,“是两年吗?”

“两年?”姥姥支支吾吾地说,“恐怕……不过……有你这样问话的孩子吗?”姥姥故意把脸一绷,不再说话。七斗想她一定不是真生气了,她这是在搪塞她,这令七斗更加怀疑。

锁柱叔叔带着老婆孩子来吊丧了。七斗见到了他的老婆,一个又矮又胖的山里女人,牙齿很黄,指甲有半截是黑的,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护着那张浮肿的脸,两颊处满是疙疙瘩瘩,七斗第一眼就对她没有好印象。她见了姥姥后先是扑在姥姥肩头恸哭了几声,诉说她听到姥爷死讯后如何不相信等,劝姥姥珍重自己的身体,姥姥只好跟着凄然地流泪。后来她把目光放在七斗身上,像猫叫春一样地叫着:

“这就是我那可怜的玉兰姐的孩子吗?”

说着就过来抓七斗的手,七斗皱了下眉,但还是把手伸给她。

“细皮嫩肉的,也是一个美人坯子,只可惜这么早就短了娘。”她呜呜咽咽地悲叹。

“这孩子叫七斗。”锁柱叔叔似乎看出了七斗的不快,就扳过老婆的手说,“你手劲太大,别弄疼了她。”

“唉,就是,瞧瞧我这双爪子,拽疼了你不是?”这个像母夜叉一样有力气的女人很不甘心地收回自己的手,她像一个行将谢幕的演员一样退场,却把她自己的儿子推到前台,说,“认识认识你七斗妹妹,她比你小一岁,可比你懂事多了。”

七斗抬头看,见是刚才躲在大人们身后的那个男孩子,有点老相,很瘦,眉眼处落着不少癣,像梅花鹿的斑点似的。他见七斗瞧他,便浑身不自在起来,手抖来抖去的,不知该放在哪里才合适。七斗认为他是个胆小的孩子,就主动与他搭话:

“我开学该上六年级了,你呢?”

“我、我和、你一、一样,要、要上、六年级。”

“那你不是比我大一岁吗?你上学晚一年?”

“不、不是,是、是我、蹲、蹲了、一级……”男孩子结结巴巴地说,脸涨得通红,看来他倒是个很诚实的人呢。

见自己的儿子有些窘态,锁柱就在旁解释说前年庄稼活太多,拖累了孩子,把功课耽误了,还说他见了生人就爱结巴,打小时候就这样子。七斗从谈话中得知这是他们的独苗,叫福根。

福根跟七斗一样戴上了孝布,不过不是重孝,只在腰间系了一条白麻布的带子。福根看上去就更显瘦弱。因为外姓人给戴了孝,这是死者的福气,姥姥就赶紧给福根赏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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