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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第1页）

她怎么会在瓦岗？

回了房间的段志玄怎么也睡不着，跟着秦王殿下来瓦岗，他本来是想沿途探访小兰的行踪，谁知一路没了消息，却在清渠见到了她。段志玄把自己扔到床上厚厚的锦被中，瞪着眼睛回忆今天的情景。

他本来是陪着秦王殿下随便逛逛的，走累了就随便进了一家酒楼挑了个靠窗户的位置。楼下是清渠最繁华的大道，青石板路的尽头是瓦岗议事的玄英殿。从楼上往下看，可以看到来来往往的行人将官。小二嘴碎，拿了两锭银子就在他们旁边絮絮叨叨地说清渠的小道消息。比如红衣的那个美貌女子是朱姑娘，是秦骠骑的远方亲戚。前几天有人不开眼找秦夫人麻烦，被她削掉了两根手指头；又比如刚过去那个穿道袍的是右武侯徐天师，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他后面跟着的八个道徒各个法术高强，不过都比不上最新收的那个小徒弟，据说是白虎转世，连主公都佩服得不得了；再比如那个背黑色长弓的是神射谢将军，内军骑射骠骑，最近正追着中军的萧姑娘四处跑……

第二章　　临窗听雨（2）

听到这个姓时段志玄心里动了一下，随后暗笑自己太敏感。全天下姓萧的多的是，怎么可能正好就是她。从长安到清渠，秦王殿下已经尽量放慢速度让他去找小兰，现在到了节骨眼上，自己还是不要生事比较好。

窗下的人勒住马，转身往回走，小二在旁边叫：〃唉呀，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萧姑娘这么快就来了！〃

段志玄漫不经心地顺着小二的声音去看，迎面而来的是四五匹马，当先一匹身量颇高，是从小就熟悉的没角癞麒麟，他微微“啊”了一声仔细去看马上的人。金黄色锁子铠，配着黑色的将军袍，国字脸宽额头，带着让人情不自禁就信服的沉稳。舌头里的〃裴大哥〃还没送出口，就见他的身后又转出一人。青衣短打扮，细细密密的青绳编成三指宽的腰带系在腰间，显得人若杨柳，轻灵万分。满头乌发在脑后高高扎起，细长的眼角向上挑起，唇边似笑非笑含着一个小小的笑漩。段志玄只觉得脑子嗡的一下，嘴里的话再也说不出来，只是瞪着眼睛看着下面，一眨也不眨。

那个女孩转出来看到谢映登先是一愣，然后挑眉打马往前跑，微侧身从背后解下一支青色的长弓，猿臂轻探已然两支短箭上弦，她的速度越来越快，对面的谢映登也同样弯弓搭箭，跨下用力稳住马身，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马蹄打在石板路上的得得声好像敲在自己的心上，段志玄只觉得心跳跟着这个频率越来越快，楼下逐渐放大的笑脸跟记忆中的人清晰地重合在一起，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上来时，二马一错镫，萧晓云手里缰绳一勒，大黄马跑了两步转过身来。

〃啊？〃谢映登检查了一下毫无伤口的自己，再看了看没有出手的两支箭，扭头看到萧晓云正好整以暇把手里的箭放回箭囊里，〃喂，你怎么不出箭？〃

段志玄的耳朵里立刻充满了熟悉的声音，分明正经却隐隐带着笑意：〃我都已经过来了，为什么还要出箭？〃

谢映登一愣之下才想起来自己的原意是要阻拦萧晓云通过，没想到她飞马而来杀意立现，在不知不觉中逼自己全神贯注的防守，居然忘了阻拦。〃唉呀！〃他懊恼的收箭把长弓挂在身侧，萧晓云已经拉着大黄马到了他身边：〃喂！〃她一肘顶在谢映登的胸上，〃输了的人，东西交出来吧！〃

谢映登从怀里掏出一个发环，正中央突出一个火焰型的小尖，上面镶着一块玉石，其上有红色的血痕，映着黄金的底座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段志玄看到萧晓云笑眯眯地接了过去，嘴唇微动低声说了句话。谢映登显然被惹恼了，作势要打却被随后赶来的单雄信一拳砸在脑袋上，萧晓云于是笑得越发开心，最后还是裴行俨赶上来揉了揉她的脑袋，这几个人才沿着大道往宫门走去。

那几个人的背影越来越小，段志玄急忙之下爬在窗户上探身去看，青色的人影在跳跃的马上微微晃动，似乎笑的很开心。段志玄看着那个人影轻快地跳下马把缰绳扔给后面的人然后进了宫门，心里没来由地生出一阵恐慌。那个策马急奔跟人对峙的小兰、那个弯弓搭箭杀气冲天的小兰、那个嚣张的笑着问人要战利品的小兰、还有被裴大哥揉了脑袋后露出天真笑脸的小兰……每一个，他都不熟悉。

找了她整整半年，不是没有想过两人再见面的情景。也许会喜悦，也许会生气，可是从没想过是这种情景。她的笑容分明轻松明朗，却像刀一样刺入心底深处，在满满的害怕中透出丝丝的疼痛，若隐若现，却又挥之不去。

段志玄下意识地捂住胸口，耳边回响着秦王殿下的话：〃这个萧姑娘倒是似曾相识，可是仔细看看，又不是故人。〃

昨夜别长安，今朝非故人！

萧晓云眼观鼻，鼻观心，敛眉低头静静地听大殿里的各种声音。虽然脸上的笑容没有变，可是看在人眼里却没有了往日的嘻哈，反而多了几分疏离，就连衣服都换了长衫，腰上挂着直垂膝盖的五行碧玉连环铲，外罩一件青色纱袍，整个人像是笼罩在青色的云雾中，似真非真，似明非明。

第二章　　临窗听雨（3）

从李世民带着人进入大殿起，萧晓云就一直保持这样的状态没有动，安静地坐在裴行俨的后面，手指轻抚着耳边的玉石，悄然无声。

李密见了李世民倒是很开心，不管怎么说，他和李渊之前同朝为官，交情很好，一声〃世侄辛苦了〃之后，就携了他的手来见众将官。第一个自然是中军主帅裴行俨，两人道了声〃久仰〃，还没怎么客气，萧晓云就听着李密〃喜滋滋〃地说：〃这是萧姑娘，我们瓦岗数一数二的神射手，人称玉影青弓。〃

〃哦？〃李世民随着他的介绍看了过来，眼中光芒微闪，〃萧姑娘清雅脱俗，玉影青弓这个名字倒是极为相配。〃

〃秦王殿下谬赞，〃萧晓云躬身施礼，〃在下能力有限，只是承蒙主公错爱，赐诗碎玉追空影，挽青断月弓，因此有了这个名号。〃

〃碎玉追空影，挽青断月弓？〃李世民剑眉微挑，把那句诗在嘴里念了两遍，然后扭头对李密说，〃家父常说伯父文采非凡，今日一见却是人胜其名。小侄这几日在清渠打扰，希望伯父能拨冗点拨指教。〃

〃好说好说！〃李密听了这话笑得嘴都合不拢，带了李世民去见其他人。萧晓云等两人过去后才慢慢抬头，正对上一双眼睛，墨黑的瞳孔里光芒一闪，好像不经意地从身上飘过，又像是一直都在盯着她看。萧晓云面色不变，轻轻坐下，纤指微挑去取旁边的茶碗。那人也没有停顿，跟在李世民背后擦肩而过。

是段志玄！

萧晓云慢慢地打开茶碗，放在嘴边轻轻喝了一口，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抬头环视了一圈，又扭头去看李密和李世民。玄英殿里的人明明关注着李密与李世民寒暄，有几个人却在萧晓云眼光扫过时身体僵了一僵。萧晓云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是唇角带笑地看着单雄信那边的热闹。

虽然她闭口不谈自己的过去，却也没有故意隐瞒过。银月弓段志岚也罢，都督夫人段萧氏也罢，这大殿里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一点，不然李密为什么要在急诏中特别要求自己到场，不然昨天秦琼、程咬金、罗士信谈到唐营使者为何吞吞吐吐，不然谢映登今日见了自己为何欲说还休，再不然刚才自己与段志玄擦身而过时为何有人掩饰不住地往自己身上直瞟。能进这个大殿的，没有几个是傻瓜，可是能够不动声色掌控大局的，却也不多。

这些聪明人里面，李世民是一个，另一个，就是右武侯徐世绩。

萧晓云的视线越过李密对上了徐世绩，玄黄色的道袍，黄杨木的道冠，腰上系着的罗盘，也许是总被香火熏着，萧晓云觉得他的脸好似庙里的菩萨一样，带着看透众生的玄妙。对方的视线突然与她相遇，两人瞬间微笑，然后若无其事地错开。

〃右武侯……〃萧晓云沉吟了一下，把茶碗放在桌子上低声问齐武，〃他什么时候到的清渠？〃

齐武正全神贯注地看段志玄，突然听到萧晓云的问话愣了一下，接着反应过来，压低了声音说：〃也是昨日，比我们早半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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