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会子闲话后,亦安又问郑妈妈,“给张家的节礼可派妥当人送过去了?”白家和张家已经交换过庚帖,两家已经开始走动起来,节下送礼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给张家的礼单还是亦安亲自写的,本来姊妹几个还合计让尚仁亲自写,显得对张家更重视。却不料这个提议被陆氏打了回来,时下就没有替自家写礼单的公子。女子干这个能被夸上一箩筐的话,未婚男子给未婚妻家写礼单,却要被说一句孟浪。最后接过这个活计的还是亦安,用大红洒金笺写了呈给陆氏看,陆氏看过后才命人照着礼单准备。
郑妈妈笑道,“五姑娘放心,昨天就置办齐全,派人给张家送过去了。”前两天陆氏精神头还好,看着底下人把节礼置办妥当,就让人给张家送去。
不一会子管事媳妇们继续来回事,说的也无非是中秋那日各处张灯挂彩的琐事。把这些细枝末节一样样问过,管事媳妇们有序而退时,就见蔷薇领了一个穿着体面的婆子过来,面上还带着两三分焦急。
蔷薇让那婆子站在院外略等等,自己进去找郑妈妈及几位姑娘回话。
“张夫人派了身边的管事来送节礼,可巧夫人今天午睡略迟了迟,这会子刚散了头发睡下。”眼下就是把陆氏喊醒,重新梳妆也已然来不及,总不能披散着头发去见张家的管事婆子吧?还是张夫人身边的人。蔷薇一想,干脆带着礼单和那婆子直奔碧云馆。左右几位姑娘也是正经主子,又刚好在碧云馆理事,也能震慑住那婆子,不致于让人轻瞧了去。
蔷薇话说到这里,郑妈妈和亦安几人已然明白,亦安想了想就对亦宁道,“不若把人请进来,就由姐姐听她答话?”亦安这么说是有讲究的,亦宁是陆氏的亲生女儿,由她来见面答话最是稳妥,张家又是自家亲大哥未来的岳家,亦安这话很有道理。
亦宁转头就望向亦真,意思很明确,这里就亦真年纪最大,要答话,也得有她一份儿。
亦真手里无意识地拨动那串白玉菩提,一张白面涨了个粉红,硬是没说出来一句话。
亦宁又转回去看亦安,“事到如今也只有这样,一会儿五妹替我周旋下。”亦安也只能点头,总不能把人家老是晾在那里,不知道的还以为白家规矩大呢。
“请进来吧。”这是亦安对蔷薇说的,她发现三姐姐这会儿有点紧张,毕竟是头一次经这样的事,往年只见过陆氏理事,自家在这上头却无经验。
亦安对绿澜低声耳语几句,绿澜从一旁的侧门快步而出。
蔷薇依言去请那婆子,不一会儿,人就进来了。
这婆子生着一张喜庆圆脸,看起来慈眉善目。身上穿着杭绸比甲,头上盘着圆髻,插着两三根金、银、玉簪作点缀,手腕上套着一对金绞丝手镯,看着很是富贵的模样。一进门就给几位姑娘见礼,“给几位亲家小姐请安,姑娘们福寿康泰。小的是我家夫人身边的管事,几位姑娘喊我刘家的就是。奉我家夫人之命,来给贵府送中秋节礼,请几位姑娘过目。”刘管事并没有说请哪一位姑娘过目,而是顺势把礼单从怀里拿出来,交给了蔷薇。
蔷薇接过礼单,转身呈给亦宁,亦宁接过后扫了两眼,很自然地递给亦安,然后和刘管事说起话来。
“辛苦你跑这一趟,贵府夫人可好?”亦宁学着往日里陆氏行事那般说话。
亦安接过礼单,看过后发现和自家给张家准备的相差不多,想是一早就准备好了,只等白家节礼送到,张家就立刻送过来。
婆子笑容满面地回话,“劳亲家小姐记挂,我家夫人这几日忙着操办府里过节,原想着请亲家夫人那日去秦淮河赏灯……”张家太太丈夫还未起复,按理不能称夫人。只是两家现在已是亲家,亦宁这样说,倒让刘管事心里有几分骄傲。纵然自家老爷目前没有官身又如何?她们家可是江南本地大族,称一声夫人而已,也是担得起的。又想着白家也是一时望族,说话也陪着小心。
亦宁愣了愣,看向亦安,斜凤簪上衔着的一串莲子米大小的红宝石摇晃起来。刘管事是带了差事来的,舌这个话她不能不说。不然回去见了张夫人,一问竟然连陆氏的面都没见着。纵然她是夫人身边的老人,还做到管事的位置,这面上也是无光的。
亦安便笑道,“母亲那日也会去秦淮河赏灯,刘管事只管回你家夫人,届时定能遇上的。”中秋那日去秦淮河赏灯的达官贵人不少,只要用心打听,总能知道各家位置。像布政使的家眷,必然会占个好位置。
这时绿澜从侧门进来,轻轻走到紫嫣旁边站定。
刘管事得了准话,面上笑容更盛,“小的一定把亲家姑娘的话传到。”意思就是那日若张夫人见不到陆氏,可就不是她一个小小管事婆子的错了。
亦安微笑颔首,面上丝毫不慌,“倒是辛苦你走这一趟……”一边对亦宁使眼色。
亦宁反应过来,“紫嫣,赏!”紫嫣面色一苦,她的姑娘呦,这里是碧云馆,不是景然堂!就算放赏,也得吩咐五姑娘的丫鬟才是,她手上连个荷包都没有!
往日就算陆氏理事,也不是见一回丫鬟、婆子就发一回赏钱的。紫嫣跟着来的时候压根没想到还有放赏的时候。这下可不左右为难,姑娘的话已经说出口,偏不能让张家的管事看出来,那样岂不落人笑话?
正在这时绿澜从紫嫣身后往她手里塞了个荷包,紫嫣接住一捏,感到有几分硌手,心下顿时安定。握了握绿澜的手,面上扬起笑容走向刘管事。
“管事拿着喝茶。”紫嫣递过去荷包,这才发现这个小荷包颇为精致,绣着玉兔捣药的图案,和现在的时节很是相配。
刘管事因是低头回话,并不曾见这一幕,只含笑接过荷包,“小的谢亲家姑娘赏。”这话是对亦宁说的。刘管事接过荷包轻轻一捏,知道里面是三两多的银角子,心下直乐。想是亲家小姐头一次理事,出手自然阔绰。虽然这趟没有见到布政使夫人,但回去也好对自家夫人回话。
自古有钱能使鬼推磨,刘管事从来都明白这个道理,少不得要说几分好话给自家夫人听。
亦宁反应过来,这里不是景然堂,那紫嫣手上的荷包哪里来的?却也只能先把刘管事应付过去,之后再作计较。
刘管事一走,亦宁对亦安笑道,“好啊,咱们在一处理事,你倒让人准备了赏钱。”这话只是玩笑,亦安便道。
“张家管事没见着母亲,回去也不好给张夫人回话。既然只是赏灯的小事,咱们应下也无妨,再拿赏钱赌了她的嘴,别让人说咱们家不知礼数就行。”
郑妈妈在一旁赞道,“正是这个理。”一时对亦安大为赞赏。
亦宁便笑起来,亦真、亦和还是抿了嘴轻笑。
下午理完事,又在碧云馆吃了晚膳,几位姑娘方散了。
亦和回了金琅斋,就见苏姨娘坐在内室等着,身边坐着惠哥儿,问她在碧云馆里怎么样。
亦和憋了半天,说了句,“五姐姐真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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