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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往事如烟（第1页）

事实证明，申思没有辜负路安安父母寄予的厚望。

申思完全符合路安安心中江南女孩的形象，娇小清瘦，说话声音软软的，没有任何攻击性。开始，路安安完全想象不出，这样的人发起脾气来会是什么样子。

有些人，通过他的外表就可以对他的强势有所预期。但像申思这样外表柔弱的人，一旦身躯里蕴藏的能量爆发，强烈的反差会给人意想不到的震撼。作为申思的室友，路安安对此深有体会。

对于才脱离高中生活的大学新生，对大学的选课自由都充满憧憬。但是，阳南的大一新生在第一学期尚未获得自由选课的权利。第一学期的课程都是学校指定的必修课，而申思和路安安的课表每天都是从清早第一节课开始的。

路安安在高三年代也曾有过那股悬梁刺股的劲。高三时候，教学楼到处都是激励的标语，走过每一个高三班级的门口，连空气都带着考试的压迫感。

随着高考的结束，路安安当年对学习的一腔热血也随着那一摞摞模拟考卷一并被她撕碎了。从前早上六点不到就自然醒，如今到了大学，她没少睡过头。即便睡醒了，也必须睁着眼睛在床上赖上五分钟，这五分钟恰恰是这一觉中最黄金的一段时间。学生宿舍没有装空调，到了冬天，房间里湿冷的空气直钻骨髓。路安安恨不得就住在被窝里面过冬。

起初，路安安每天早上还会定时设闹钟，很快她便发现，这完全是徒劳无功。常常是闹钟才响了第一声，路安安就会本能地闭着眼伸出一只手摸到闹钟，然后精准地摁掉闹钟的开关。很快，闹钟就躺在了路安安的抽屉深处。

更重要的是，宿舍里有申思这个生物闹钟在。申思的生物钟就像是个不眠不休的永动机，路安安有时候很好奇申思大脑的构造是什么样子的。无论是酷暑还是寒冬，也不管刮风下雨，申思总是能准点醒来，然后毫不拖沓地起床洗漱。

210宿舍的每个早晨都会上演相同的一幕：申思先起床洗漱完毕，再拍拍路安安的床沿喊她起床。久而久之，路安安觉得自己都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周末早上在自己家床上躺着，早上了没有申思叫她起床，反而浑身都不适应了。路安安戏谑自己最享受的赖床的乐趣也被申思剥夺了。

有时候申思已经准备出门完毕，但路安安还没有起床的迹象。申思也就懒得再等她，先去食堂买早饭，带上路安安那一份去教室占座。

上午第一节都是高数、英语、计算机这样的基础课程，大一学生，无论什么专业，都需要修满基础课的学分。基础课都是几个学院合上的，阶梯教室里面乌压压一片，坐着一两百个学生。这样的课，学生认识老师，老师不认识学生。有时候路安安磨磨蹭蹭晚了，就从教室后门悄悄溜进去，神不知鬼不觉。

大部分基础课老师都不愿意把课堂时间花费在点名这件事上，一点名大半节课就过去了。随堂抽学生回答问题这件事情在他们眼里更是显得幼稚了，点到名的学生如果不在，老师和学生彼此都很尴尬。偶有老师点名的，一学期也就一两次，就是为了例行完成任务。法学院的学号比较靠后，即使老师点名了，收到申思的短信通知，路安安火速赶过来也还来得及。

好不容易熬过了第一学期，到了第二学期，终于有了选课的自由。路安安果断地把所有能排的课都排在了上午十点以后，彻底扫除了需要早起上课的顾虑。

申思和路安安两个人的个性就像是磁体的南北两极。这种差异，让他们彼此在对方身上找到了自己身上没有的一面，居然显得意外得和谐。

比如，虽在同一个宿舍，两个人的书桌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画风。

申思的书桌永远都很整洁清爽，井井有条，桌面上一根头发丝都没有，墙壁上也只贴着一张课程表。反观路安安这一边，墙壁上贴满了贴纸、明信片还有从杂志上剪下来的各种花花绿绿的图片。桌面在申思看来更是不堪入目，就像是农村婚宴的流水席，上面总是能码上三四层：随意摊开的教科书、拆开没封口的零食袋、拨开最上面一层，还能在桌面上找到不同颜色、身首异处的笔身和笔帽、琳琅满目的梳子发夹和发绳……

对于路安安凌乱的桌子，申思自然是嗤之以鼻，“设计不是讲究lessisore吗？”

“我的理念是oreisore。”路安安并不以为然。

有时候，申思实在看不下去，就直接出手替路安安收拾了。对于申思的免费义务劳动，路安安来者不拒，但也并不领情。

“你不懂，艺术家的桌子都是这样的，更何况，你看这叫乱中有序，我就是要保持这种动态的美感。”她一边吃着薯片，一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申思的服务。

路安安很清楚，申思帮她收拾桌子，完全不是热心帮忙的心态，而是出于一个天然强迫症的本能。申思绝不能忍受自己所处的空间里，有一张杂乱无章的桌子，破坏她整个空间的秩序。

自律对于申思来说，已经不仅仅是一种习惯了，而是刻进了骨子了，融入了血液中。

和很多高等学府一样，阳南大学的校门异常宏伟，似乎是有意而为之，意在向每一个踏入这个大门的新生传达一个信号：这里面是一个新的世界，不管你愿不愿意，一进大学的门，你的一切都将被重新书写：

在这里，一个学生曾经经历的挫折和失败都不再重要，它可以卸下一个优等生的包袱，但不再有拥有曾经优等生的专属光环。从这扇门开始，素履之往，其行坦坦。

很多阳南的学生，在中学时代，可能都是各自中学的“学霸”。有些学生，从小天赋异禀的选手，学习对他们来说毫不费力，十几年来都一直享受着优等生的光环。甚至，他们中有些人都不需要经过高考，高中时期参加各种学科奥林匹克竞赛获奖便已经让他们收获的了名牌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申思在这里见到了太多“学霸”，甚至在这个校园中，最不缺的就是学霸了。

阳南汇集了全国的优秀学子，每一个能够进入阳南的学生，大半都是高中老师眼中的宠儿，从小到大应该也都是“别人家的孩子”。但是，强中更有强中手，即使是高考状元，从踏入大学校门的那一刻起，也可能从云端跌落，在群星璀璨的大学校园中，沦落成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

每一个进入阳南的新生，往往都会有类似的经历。开学没多久，就在这个全新的生存环境被接连的打击打到措手不及。

大一开学第一天的班会，每一个学生都要自我介绍，这往往就是很多学生心态崩塌的开始。申思依然记得，开学第一天，班级辅导员就召集了第一次班会。这也是申思第一次见到班上所有同学。

很快，在大家风轻云淡的介绍中，申思就觉得自己简直要卑微到了尘埃里。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对她而言是唯一值得骄傲的资本，可是在这个教室里，这还不是人手一张，普通得如同桌上的草稿纸？甚至她身后坐的，还有好几个高考状元、榜眼、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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