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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山雨欲来（第1页）

内阁收到怀恩消息后，大为振奋。就他们对皇上的了解，本以为这件事会一拖再拖，已经摩拳擦掌准备打一场硬仗。他们还不信了，内阁几位跟着皇上一路走过，加起来不如西厂分量重？

听得皇上口谕，自然喜不自胜，刘吉嗤笑道：“我就知道，再怎么样汪直难当大任，说到底一个孩子罢了。御马监也罢，西厂也罢，宠爱归宠爱，皇上怎么可能因为他而不顾文武百官？”

商辂坐在一旁，面无表情，他向来不苟言笑，嘴角总是无意识地微微下撇，让他看起来更加高深莫测。

他捻着手指，沉声道：“皇上这是缓兵之计呢。嘴上说要罢西厂，可这是口谕，跟咱们几个说说罢了，真要落到实处不知何年何月。”

万安附和着点头，“还是商大人看的明白，什么时候都忌讳‘拖’，日子一长这中间的变故是我们想不到的，皇上就等着这些变故呢。西厂今日能办杨业，嘿，明日就能办张业、李业，汪直把事情做得越漂亮，皇上就越舍不得西厂。”

他手上做了个动作，目光沉沉，“几位大人都知道，皇上心里万事有自己的主意，我们得趁热打铁，快刀斩乱麻。”

内阁内顿时沉默下来，心思各异，外面突然轰隆一声，惊得众人抬头看去。窗棂不安地吱呀作响，明明是晌午，乌云滚滚而来天色如同黑夜，远处又接连几声巨响，夏日里不同寻常地燥热憋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要下雨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薄薄的窗户纸柔韧地撑了起来，似乎下一瞬就要裂开。唐春干脆打开窗户，风雨立刻呼啸而进。

桌上的青檀宣纸呼啦啦地躁动起来，挣扎欲飞，壁花“哎呀”一声，连忙伸手按住。

一边收拾一边叹道，“夏天的雨真是说来就来。”

唐春转过身来，挽起吹散的鬓边的头发，笑道：“无妨，来得急去得也快，正好解解热。”

她从桌上的一沓书里抽出一本《论语》放在壁花面前，“今天起我给你讲《论语》，若我有讲得不清楚的地方你可以去问莲儿，她学的比我仔细。”

“女官选拔时四书五经都是考试范围，但你是宫女出身，由六局出题校考，难度自然低一些。下一次考试在明年，我们还有一年的时间准备，一步步来就是了。”

壁花点了点头，捂住嘴轻轻打了呵欠。唐春看见她眼底的乌青，“这段时间你是几时睡的？”

壁花泪眼朦胧，“昨日是三更才睡，之前都睡得早些。”

“三更？”

唐春登时拔高声音，“不行，你睡的太晚了。这么下去我怕等不到考试你就先倒了，犯不上为了考这个把自己身子搞垮。”

壁花又打了个哈欠，恹恹地睁不开眼，“好。”

然后伸手拿出厚厚的一叠纸，笃笃敲了两下，“这是我写的字，一个月的都在这儿了。”

壁花会写字，但只是会“写”而已，基本上没什么章法。唐春先请尚仪局的裴司籍抽空教她，又帮她找了欧阳询的《九成宫醴泉铭》临摹。

她拿起来一张张纸看下去，“比上个月的大有长进。”

再一回头，壁花已经枕着胳膊睡着了，鼻息咻咻。

唐春无奈地笑了笑，走过去轻轻地将窗户阖上，风雨便被挡在了外面。幸好壁花还是肯学的，不然十个她也应付不了，连一向不假辞色的裴司籍那日遇到唐春，都说了两句壁花的好话。

房里静悄悄的，渐渐地，她拢起眉头，忧心忡忡地向窗外看去。

吏部衙门内，

暴雨如注，雨幕中吏部尚书尹旻撑着伞匆匆走进来，走了几步鞋面上便沾满了泥水，他刚迈进值班房抖了抖衣袖，就见左侍郎疾步迎了出来，面带难色。

尹旻不由得皱了皱眉，“怎么了？”

左侍郎犹豫地往里看了一眼，“兵部武选郎中姚壁求见，有要事与您相商。”

尹旻惊奇地挑起眉头，哼笑一声，“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且让他等着吧。”

然后掸了掸衣裳上的雨水，“我先去换身干净的衣裳，你在这儿候着。”

一刻钟后，尹旻穿戴整齐走进了班房，一边朗声道：“姚郎中到我吏部来，稀客啊，不知是项尚书有何指教？”

姚壁忙放下茶盅，站起来行礼，完全当没听见尹旻的话。

自家上司是个硬脾气，实打实的军功出身，对谁都能呛上一句，把六部脾气好的脾气不好的都得罪了个遍。故而六部其他几位尚书看见兵部的人，都横挑鼻子竖挑眼，给好脸子就奇了怪了。

没办法，打掉牙往肚子里咽吧，说两句又不会掉块肉。姚壁扯出一个标准笑脸，拿出一封奏折，恭恭敬敬地送到尹旻面前。

“大人应该知道昨日内阁奏请皇上罢免西厂的事情吧，这是项尚书起草的奏折，请大人一阅。”

尹旻狐疑地接过来，打开一看，就是联合六部一同请求皇上罢免西厂。看完后，尹旻道：“我已经知道这件事，项尚书派你来是什么意思？”

姚壁低下头，“项大人请六部尚书同心同意，在上面署名，西厂一日不除，六部难有安心之日。大人说请尹尚书在首位签字。”

尹旻下意识地攥紧了奏折的一角，左侍郎看见自家尚书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忙上来打圆场，“大人先坐下再说，这毕竟是大事……”

尹旻一把把左侍郎掀到一边，冷笑道：“奏折是兵部写的，要署名怎么不见项大人在第一位署名，来找我吏部作甚？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项大人怎么把功劳拱手相让呢，倒不像是他的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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