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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贵妃这么一说,皇上面色稍霁。
这里除了太后和皇上,只有几位高位妃嫔,皇后一如既往的沉默,宸妃挺着个肚子不方便,王顺妃忙着照顾仁和公主也不敢说话。涉及到慈庆宫,其他妃嫔早已识相退场,故而只有万贵妃能开口。
万贵妃虽面上带笑,但仔细看表情也有些僵硬。唐春有时乐于观察,这是她从小养成的习惯,寄居宫中第一件学会的事就是察言观色。
“你又这样。”
汪直站在她身侧,突然如此说道。
唐春偏头,看见汪直神情,“我怎么了?”
汪直盯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脸上稍稍驻足,悠悠道:“置身事外,跟看猴儿似的。”
唐春一时语塞。
其实她倒挺理解万贵妃的立场。太子与她,相处起来确实有些微妙之处。
太子生母纪淑妃为瑶族人,是成化初两广瑶族起义时,被献进宫的俘虏。受宠幸有了身孕后被送到安乐堂居住,连太子朱祐樘也是在那里出生的。
这样的苛待说到底还是因为纪淑妃的身份,叛臣女眷,自然不为皇帝所容。
于是朱祐樘简直像个便宜儿子,路上捡的。他出生的时候悼恭太子朱佑极还活着,皇上满眼是朱佑极这个宝贝儿子,对朱佑樘并无很深的感情。
等悼恭太子去世,又过了几年,皇上才把太子接回宫来,还放在了自己最信任的女人身边,即万贵妃宫里抚养。
仔细计较起来,万贵妃和太子无怨无仇,毕竟皇上本来就不喜欢纪氏,就算纪氏在宫里,也不招待见。万贵妃之后紧跟上来的就是邵宸妃和德嫔,哪里有纪氏的立足之地。
后宫女人的指标往往从家世、美貌和生育上进行评比。因为先皇后吴氏被废,王皇后算是捡漏直接胜出,而万贵妃这样宫女出身、无儿无女却几十年屹立不倒的女人,从古至今没有几个,也没人敢和她比。邵宸妃算最正常的,由杭州镇守太监举荐入宫,美貌一等,才情不错,又能生儿子,所以备受宠爱。
但像纪氏这样,除了生了个儿子之外,并无受皇上看重的地方,结局大抵可以预见。
所以说,万贵妃照顾太子算是尽心尽力,她也不想太子在昭德宫出任何差错。
这边太子在宫里小心翼翼,生母不在,与万贵妃天然有隔阂。而那边万贵妃心里犯嘀咕,担心太子记恨她,她也不愿费力讨好一个小娃娃,过于讨好就显得心怀叵测,况且这个娃娃能活到什么时候还不一定呢。
你能把太子当自己亲儿子养?万贵妃能做到,别人也不信啊。
太子这个身份自带光环,作为储君,除了太后和皇上,宫里没人有资格管教他,尤其是这些不是他生母的女人。正儿八经的皇后都不愿意伸手掺和,万贵妃更不愿意了。
于是乎,除了供着太子,两人相安无事,万贵妃并无别的主意可使。等到太子入住慈庆宫,她也算松了口气,总算把这尊大佛送出去了。
没成想,这回是送礼送出了问题。她送的东西,在慈庆宫里不翼而飞了?本来与她不相干的事,硬是被扯上了关系,这叫她怎么笑得出来。
她看太子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变了味儿,开始打量这个看似听话老实的太子,心中惊疑不定。不会是太子有意无意把画弄坏了,为了不让皇上责罚,让何鼎编瞎话吧。
只要何鼎一口咬定东西不见了,丢了,还能怎么着,只能不了了之。
一场端午家宴,最后居然以抓贼告终,太子当晚便住在了仁寿宫。
“汪直。”
皇上发话,汪直立即上前站了出来,“臣在。”
皇上道:“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务必给朕一个满意的交代。”
对上皇上的眼神,汪直便明了,皇上是要借此机会清理慈庆宫上下,把不干净的人手铲出去。
他低下头,恭声答道:“臣遵旨。”
汪直点了些禁军就要去慈庆宫,不料还未出仁寿宫,就有人从身后唤住他。
“汪大人留步。”
汪直回头,原来是太子带着宫人站在黑黢黢的大榕树下。
太子吩咐身旁的宫人,“你们在这儿等着。”
他走到汪直面前,汪直弯腰行礼,“太子折煞臣了,叫臣汪直便是,不知太子有何吩咐?”
因为太子才七岁,汪直个子比他高,便有些居高临下,只微微躬身看着他。
太子未满十岁还未留发,头上戴着顶玄青绉纱爪拉帽,赤色圆领袍,看起来一团孩子气,却很有气势地抬了抬手,“免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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