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收了铜牌,对二人说道:“现在咱们可以谈谈价钱了吧?二百两银子,我把那伙叫花子全数拿来,任你们处置。”蒙昆和柯老三小声商量了一下,对那孩子说:“我们身上没那么多银子。一百两银子,你把那个带头的叫花子抓住就行了。我只能先给你三十两。等事成之后,另外的七十两一定奉上。”说着把钱袋里的银子倒出来,拿了五十两交给海小球。“好,两个时辰之后,你们到前面的土岗提人交银子。”那孩子接了银子,转身走了。
柯老三嘀咕道:“你说那小子靠得住吗?”蒙昆说:“黄河帮这种事干过不少,犯不着为几十两银子坏了名声。”柯老三点了点头:“唉,等着吧。两个时辰,实在无聊。刚才跟叫花子打那一架,实在不爽,真想找人出出气。”蒙昆说:“那还不好办?一会看谁不顺眼,找他出气就好了。”
他们正说着,就见大路上有个年轻人骑马过来。来的是花庆春。花庆春新买的那匹马毛色漂亮,体形也好,就是性子太烈。从洛阳出来,走了几十里,还没有完全驯服,折腾来折腾去,行进的速度并不是很快。蒙昆和柯老三见他年纪轻轻,衣着华贵,认定他是个纨绔子弟,对欺负这样的人并无兴趣,因此并没把他放在心上。
花庆春骑马跑到近前,见路上的两个人并未及时让开,赶紧勒马停下。那马正跑着,忽然被勒住,顿时扬起前蹄,一声长鸣。蒙昆和柯老三见马上的人仍能稳稳坐住,才知道他不是个寻常的纨绔子弟。又见马鞍山挂有一对短枪,这才知道来人也是个习武之人。两个人相互使了个眼色,便故意上前拦住。
花庆春见二人没有让开的意思,赶紧跳下马,拱手说道:“这马不听使唤,惊扰了两位仁兄,实在抱歉。”柯老三见他文质彬彬,又是单身一人,便毫无顾忌地说道:“小子,你竟敢骑马冲撞老子,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花庆春微微一皱眉,但还是很恭敬地拱手说道:“是我不好。我这里向两位赔罪了。”蒙昆叫道:“嘴上说有什么用?留下一百两银子,便放你过去。”花庆春放下手,淡淡说道:“不知刚才可有伤到两位哪里?若是果然有冲撞的地方,我愿意赔偿。”柯老三说:“你哪那么多废话!要么掏银子,要么跪下给老子磕一百个响头!要不然,今天别想从这离开。”
花庆春见他们是要故意找茬,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蒙昆叫道:“你笑什么?”花庆春说:“唉,我是笑自己认错了人。还以为两位是哪里来的人物,原来是丐帮的弟子在这里沿路乞讨。只是你们初学乍练,求人的口气强硬了些,要的也太多了,只怕别人很难施舍。”
蒙昆和柯老三听出他是在有意奚落他们,顿时恼羞成怒。“好小子,你不想活了!”柯老三说着,举起拳头便向花庆春打去。花庆春轻易闪过,顺势在柯老三的肋下勾手一戳。柯老三顿时觉得肋下酥麻,惊叫一声。蒙昆见花庆春身法灵活,知道他拳脚功夫厉害,便抡起铁杖,去对付他的赤手空拳。花庆春急忙转出两步,提气在手,小心应付二人。柯老三大步抢上,挥拳直打花庆春的胸膛。花庆春灵巧一拨,便将他的手臂推开,顺势在他的肩上拍了一下。柯老三顿时觉得肩头沉重。
蒙昆举起铁杖劈头砸下。柯老三在一旁用身体封堵。花庆春身子忽然一闪,转到柯老三身旁,两手将他侧着一推。柯老三的身体便向蒙昆的撞去。蒙昆两手举着铁杖刚刚发力,惊见柯老三向他撞来,慌忙撤力躲闪。可是那铁杖着实沉重,蒙昆收手不及,身子也来不及躲开,被柯老三撞个正着,手里的铁杖也在柯老三的身后摔落地上。两个人扑到一起倒在地上。花庆春不屑地看了看他们,向自己的马走去。
就在这时,忽见四匹快马向这边疾驰而来。柯老三从蒙昆身上爬起来,看到来人,惊喜地大声呼叫:“鲁啸,快来帮忙!”说着又扑上去与花庆春纠缠。蒙昆也爬起来,拾起铁杖,再度冲杀进来。
来的正是曾婉儿等人。四匹马跑到近前。郝青桐留在马上,守护曾婉儿。鲁啸和廖树山刚才已经看到柯老三和蒙昆吃亏,抽出钢刀,跳下马,奔了过去。曾婉儿本想问明情况再说,可是鲁啸和廖树山已经加入了战团。
花庆春见对方又有人来,而且手里都有兵器,不禁眉头一皱,赶紧逼退蒙昆和柯老三,转身去摘马鞍上的短枪。柯老三也去要了郝青桐的刀,与蒙昆、鲁啸、廖树山一起,把花庆春围住。见有了帮手,蒙昆的胆气更壮,抢先挥舞铁杖攻了上去。其余三人也紧跟着动手。曾婉儿知道蒙昆和柯老三都是心狠手辣的主,自己手下那两个也是动起手来没有轻重,不由得有些担心会闹出人命。郝青桐见了,安慰道:“大小姐,不必担心。我盯着他们,必要的时候会让他们注意分寸。”
花庆春两手各持一支短枪,冷冷一笑,便与四人周旋。四个人各持兵器,围攻那一个年轻人,本以为可以轻而易举,可真的打起来他们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曾婉儿和郝青桐惊讶地发现,花庆春手里使起双枪,简直如有神助,竟然看不出一点破绽,在四个壮汉的围攻之下,仍能不慌不忙,挥洒自如。
蒙昆眼看四个人仍然不能取胜,知道凭招式对付不了他,便打算用自己的铁杖先拼掉他手里一支短枪再说。见花庆春被围在当中,躲闪的余地不大,蒙昆抡起铁杖,非常凶狠地向花庆春的头顶砸去。花庆春猜到蒙昆的心思,并不与他硬拼,而是将右手的短枪横向一扫,逼退鲁啸和柯老三,并就势向前一滚,一枪刺向蒙昆的手腕,一枪直取廖树山的咽喉。
蒙昆大惊,再要撤回铁杖已经来不及了,慌忙撒手躲避,但是手腕上还是被划出一道口子,开始往外喷血。铁杖颤了几颤,落在地上。花庆春左手的枪尖顶住廖树山的咽喉,右手的短枪防着鲁啸和柯老三,枪尖上滴着蒙昆的血。蒙昆捂着手腕,咬牙呻吟着。鲁啸和柯老三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眼看廖树山受制,郝青桐大惊失色。曾婉儿慌忙叫道:“公子手下留情!”她赶紧从马上跳下来,快步走到近前,拱手说道:“请公子不要伤他性命。”
花庆春看了看曾婉儿,没说什么,左手的短枪继续指着廖树山的咽喉,右手的短枪慢慢移到廖树山肩膀上,轻轻蹭掉了枪尖上的血迹,然后将两支短枪收了,转身向自己的马匹走去。廖树山愣愣地望着他的背影,仍然一动也不敢动。
曾婉儿说:“多谢公子手下留情。看你一身好本事,敢问公子尊姓大名?”花庆春将双枪挂在马鞍上,回头看了曾婉儿一眼,轻轻拱手道:“江南花庆春。”曾婉儿拱手道:“我叫曾婉儿,来自蓟州。”花庆春听了,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没说什么,然后飞身上马,扬鞭一打,策马飞驰而去。
望着花庆春远去的背影,几个人在那里呆立良久。郝青桐忽然说出一句:“是江南花家的人!”曾婉儿惊讶地看着郝青桐。郝青桐下了马,上前解释道:“武林巅峰,散花仙翁。其中的‘花’字说的就是江南花家。”鲁啸惊叫道:“他是花家的人?果然厉害!幸亏只来个小的,要是他家大人来了,只怕跟鲜子汤一样可怕!”想起在滹沱河谷遭遇鲜子汤的情景,曾婉儿等人仍心有余悸。曾婉儿不禁埋怨柯老三和蒙昆:“你们只会惹祸!得罪了江南花家,你们还想不想在江湖上混了?”蒙昆和柯老三面面相觑,也暗自后怕。
郝青桐问:“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柯老三说:“我们是奉曾公指令,到各处散布消息,鼓动武林各派的好手,一起到嵩山找少林寺的老和尚讨要《至尊遗帖》。蒙昆负责西北,我负责东南,刚巧在这里遇见了。”鲁啸惊讶道:“我们在路上听说,八月初六,武林各大门派都要去嵩山,正想去看个热闹。原来竟是你们散布的消息。到底有没有这个事?”蒙昆说:“这是曾公的精心安排。消息已经散布出去,很多门派都已经起程在路上了。热闹是肯定有的。”曾婉儿疑惑道:“我爹究竟想干什么?”郝青桐说:“你爹这么做,必定有他的道理。大小姐,你就不要跟着操心了。”曾婉儿说:“那好,我就带着你们专心去看热闹好了。”鲁啸等人笑了起来,好像忽然忘记了刚才的惊险。
第138章土岗风波
吴秋遇和小灵子一路上欣赏着沿途的风景,有说有笑的,倒也不闷。前面道路拐弯处有个土岗。小灵子兴奋地指着那里说:“秋遇哥哥,你看!岗上那几棵柳树,形状多有趣呀!”吴秋遇抬眼望去,只见土岗上那几棵柳树,根茎扭曲,枝条垂落,就如在丝丝细雨中淋着的玛瑙珊瑚一般。他也觉得有趣,于是说道:“咱们到那上面玩一会。那里位置好,还能看得远些。”两个人便加快脚步,向那土岗走去。
来到土岗附近,听到那后面好像有动静。小灵子笑道:“看来到这里玩的不止我们两个。”吴秋遇说:“今日天气好,而且时候还早,路过的人看到这里的风景,恐怕都要停留一会。”土岗后面的动静忽然大了一些,一阵纷杂之后,紧接着便听到有杂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然后就没了动静。
吴秋遇心中纳闷。小灵子微笑着低声说道:“定是有人在后面做见不得人的事,发觉有人来了,匆忙跑掉了。”吴秋遇一时也没明白她在说什么,但是却放慢了速度。
忽然有个人从土岗侧面转出来,一边走,一边瞅着身后摇头道:“唉,太脏了。那些人真是不讲究,随地屎尿,臭死人了。”小灵子听了,马上停下脚步,一听说土岗后面有人随意屎尿,刚才的兴致顿时就没有了。
走出来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冲着小灵子摇了摇头,说:“姐姐,快走吧。这后面脏死了!你肯定……”他这时看到了小灵子身后的吴秋遇,似是吃了一惊,忽然愣在那里。吴秋遇也看到他了,也不禁愣了一下,忽然认出来,不由得失口叫道:“海小球?”
当初吴秋遇在登封的归来客栈救下马铁腿夫妇并护送他们上嵩山,因此得罪了黄河帮。他和柳如梦被扮作商贾的吕云骗上船,一同沿黄河东去,没想到却接二连三地被算计谋害。后来吴秋遇想起小灵子,忽然生出主意,假装中毒被抬上大船,这才擒了黄河帮水上门的门主何大海,并驱散众匪。就是在那时发现了怯生生作可怜状的海小球。吴秋遇和柳如梦心慈面软,相信了他的话,以为他是被黄河帮诓骗的可怜孩童,便答应带他一起走。没想到后来,丐帮弟子李青吃了海小球送的饭菜,中毒身亡;被绑在桅杆上的何大海突然消失;海小球也在那时不见了。
那个孩子正是海小球,见吴秋遇认出他来,更加惊恐,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却被地上的树根绊倒在地。小灵子问吴秋遇:“秋遇哥哥,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吴秋遇说:“当初我和如梦被黄河帮的人骗上船,在黄河上遇险。幸亏想法上了大船,抓住黄河帮的头目,把他们的人打散了。当时他也在大船上,说是被黄河帮的人哄骗上船的。我和如梦见他可怜,就答应带他一起走。他给我们准备饭菜,丐帮的李青吃完就中毒死了,他和黄河帮的那个头目也都不见了。”小灵子看了海小球一眼:“这么小就学人为非作歹,长大了还了得?”
海小球战战兢兢地望着吴秋遇,跪着说道:“大哥哥,你听我说。我不是有意害人的。都是那个何大海,他吓唬我,说船上还藏了很多黄河帮的人,早晚你,还有那位漂亮姐姐,都得死,让我必须听他的,要不然,我也得跟着一块死,而且会死得很惨。我见过他们逞凶的样子,知道他们心狠手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只好听他的。我知道我那样做不对,我知道错了!我真的不是有意害你们的!我真的很害怕!大哥哥,你饶了我吧!”说着,他开始磕头。
吴秋遇看他还是个孩子,而且样子可怜,终究心中不忍,便伸手把他扶起来,轻声说道:“唉,算了。你以后要好好做人,可不能再跟坏人混在一起了。”海小球连连点头作揖:“谢谢大哥哥!我听你的话,一定好好做人!”小灵子一直默默地看着他。海小球见小灵子那样盯着他,似是有些心虚,往吴秋遇那边挪了挪,才战战兢兢爬起来。
吴秋遇问:“就你一个人吗?刚才好像听那边动静不小。”说着不禁探头往那边看了一眼。海小球马上有些慌张,支吾道:“没,没人了,就我自己!哦,刚才……刚才是有几个人,随地尿完了,都走了。那边可脏了,没什么好看的。”
这时,忽听土岗后面似有轻微的声音,好像是人鼻子里发出来的。吴秋遇忍不住迈步过去观看。只见前面不远处有个大坑,声音好像就是从那里面发出来的。吴秋遇回头看了海小球一眼,快步向那大坑走去。
海小球更加紧张,紧紧盯着吴秋遇的脚下。小灵子觉得有些不对,赶紧提醒道:“秋遇哥哥小心!”她刚说完,就听吴秋遇惊叫一声,原来是脚下踩中圈套,一只脚被绳索横拉出去。好在吴秋遇反应够快,身法灵活,另外一只脚迅速在地上点踏几步,追了上去,将那绳套踩住,两脚一起随着那绳子在地面漂移。
小灵子见吴秋遇踩中圈套,不由得惊呼一声,便要上前帮忙。海小球从靴子里拔出匕首,趁小灵子不备,突然向她的后心刺去。小灵子背后被戳了一下,轻轻叫了一声,回头瞪着海小球。她身上有天蚕软甲,再加上海小球的力量不大,匕首并没有扎进皮肉,相当于只是在她身上戳了一下。海小球不知道小灵子身上有天蚕软甲,见自己一刀捅下去她竟然没事,顿时慌了,转身就跑。
小灵子在自己背上揉了揉,见海小球已经跑出十几步,估计他也不会什么武功,便使出“追风架子”,追了上去。海小球听到身后有动静,回头见小灵子竟然追上来,吓得惊慌喊叫,几乎绊倒。小灵子追上几步,轻轻伸手在他背上推了一把。海小球马上身体失衡,向前奔撞了几步,扑摔在地。
小灵子走过去,拾起匕首,蹲在海小球的旁边。只见他下巴和左脸都戗破了,鼻子也磕出血来,歪趴在地上痛苦地哼吟着。忽然看到小灵子手拿匕首顿在那里,他惊恐地哀求道:“姐姐,不要杀我!”
“谁是你姐姐!起来!”小灵子将匕首往上挑动了几下,让他从地上爬起来。“女侠饶命!”海小球惊恐地看着小灵子,尤其是她手里的匕首,战战兢兢地慢慢爬起来,“女侠,不要杀我!”小灵子说:“少废话!跟我过去!”小灵子知道海小球一定知道怎么破解那里的圈套,便押着他去救吴秋遇。
吴秋遇脚上的绳子仍然绷着劲,他一边平衡身体,一边伸手到腰间、怀里摸索,忽然想起定心剑已经不在自己身上,是在离开定情岛的时候给了柳如梦。他只得小心翼翼地弯腰下去,打算用手解脱绳索。小灵子逼着海小球帮吴秋遇解了绳套。吴秋遇说:“灵儿,这次幸亏有你。”
小灵子也看到那个大坑,问海小球:“那个陷阱是怎么回事?”海小球此时不敢再撒谎,说:“是十几个叫花子,刚刚陷进去了。”“怎么没动静了?都让你们害死了?”吴秋遇知道这附近可能还有陷阱圈套,也不敢贸然过去察看。海小球忙说:“没有!他们都还活着!只是中了龙门烟。他们是丐帮的人,都会武功,一般的陷阱对付不了他们,所以……”
吴秋遇说:“龙门烟不是何大海用来害人的东西吗?怎么会让你用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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