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林中被人世所遗忘的破庙,竟被他布置成了一处安居之地。
她细细打量了四周,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敬畏和艳羡。男孩没注意她的感叹,轻车熟路地点燃火盆里的细柴,架上石锅烧水。
跳跃的火光驱散了室内的寒意,程荀蹑手蹑脚蹭到男孩身边,小声问:“善人小哥,你一个人住这里吗?”
男孩愣了一下,低声“嗯”了一句。
空荡荡的正殿里只听见柴火毕毕剥剥的声响,水在锅中沸腾,他盛了一碗热水递给她。
程荀抱着碗,火光中对面那人冷淡的脸仿佛也柔和了几分,她大起胆子试探:“你经常捡无家可归的人来这吗?”
“你想多了。”他语气平静,“看你可怜而已。”
“我叫程荀,你叫什么?”
“我没有名字。”
程荀没料到这个回答,有些尴尬地抓了抓头发。
好在他很快打破沉默,站起身指指草席:“你睡那。”说罢就去正殿的角落里,抱来一把干草铺在火盆不远处,自顾自躺在干草上,抱着旧衣合眼睡了。
程荀小心翼翼地缩在草席上,用毯子紧紧裹住自己,侧身看着他的睡颜发呆。
昏黄火光下,他神态安然,眉眼清逸。若不看他的装束,谁能猜到他不是锦绣富贵乡里出来的小少爷,而是个蜗居破庙中独自养活自己的贫儿呢?
她忍不住想,他比那菩萨画像里的童子都还要好看几分呢。
屋外松竹摇动,沙沙作响,屋内柴火静静燃烧,偶有火星子爆开的微响。四下一片寂静,不多时她便沉沉睡去。
半夜,风吹开窗户,他被寒风吹醒,起身关好窗,又往火盆里填了几根柴。隔着跳动的火星,他望着毯子里那团小小的身影。
上元节初遇后,他再也没见过程荀。
那时他伤了后脑,丢了过去的记忆,连如何开口说话都忘了。不知家在何处又身无分文,又不愿跪在地上乞食,便每日在城中钻营,想找个活计糊口。一个口不能言的幼童,自然屡屡碰壁。
他失落茫然地站在街口时,常常想起那个明明嘴馋,却还要将心爱之物给自己的女孩。
那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个对他散发善意的人。
或许她早已忘记,那串糖葫芦救了他的命。
身侧,程荀突然挣扎了一下,嘴里喃喃喊着“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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