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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部分(第1页)

一边站着立规矩,僵硬地陪着笑脸。直到见到皇甫道知回来了,才欢乐地上前,叉手道了万福,喜滋滋说:“大王回来了?”

庾清嘉款款地站起身,两个孩子也很有规矩地上前给父亲问安。皇甫道知顺手捏了捏三岁半小女儿的脸蛋,瞥见孙侧妃一脸不自在的样子,才说:“带阿兖回去吧。我今晚呆在这里。”孙侧妃一脸惊呆了的样子,恋恋不舍地看看皇甫道知,终于一把拽着自己的儿子离开了。

乳保也把小郡主带走了,侍女们急忙燃上安息香,匆匆放下重重轻幔,退了出去。

站起来的庾清嘉,肚腹又凸了出来,她怜爱地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冷冷对皇甫道知说:“明知我不能伺候,又为我招不是。有什么事,明天说又不是来不及。”

皇甫道知看看她的肚子,眼中的温柔乍现,但仍然背着手,一副漠然的样子:“非有事才该来找你吗?就不愿意我来陪陪你?”

庾清嘉冷冷地看看他:“怎么?又和我阿父闹不愉快了?”

皇甫道知被闷棍打了似的,又不服气,又无话解释,好半天才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一句重话抛下去,半日没有回音,他只好率先软下来,看着庾清嘉的肚子说:“这个应该是个男孩。我想向宗正司题请,废阿兖世子的身份——立嫡是谁也没有话好翻的!”

庾清嘉微微一笑,眸子里一点笑意都看不见:“还没落地,天知道是设弧还是设帨(前者生男,后者生女),倒想这个得罪人的事!”

皇甫道知终于被她把所有的不快撩了上来,恨声道:“你少来吧!你难道还怕得罪孙氏不成?又或者,做这样愚昧的贤德给谁看?”

☆、第155章 盘根错节

庾清嘉转身想走,被皇甫道知一把拉住手腕扭转过来,又掐着下巴被迫直视着。

皇甫道知那张面孔,配着那双眼睛,别有些因沧桑带来的阴郁之美。庾清嘉觉得心像掉落在柔软的雪泥里,又冷,又软,又沉陷,可又倔强不屈地“怦怦”跳动着企图挣脱出来,她曾经把这种感觉当成是“爱”,现在却有些不知所措。

皇甫道知的眸子温柔了一些,手指也松开,轻轻抬着她的下颌印了一个吻,然后在她耳边轻声道:“清嘉,不管你父亲怎么样,你是你。”

庾清嘉沉沦的那颗心脏,霎时像被提溜到沸水之中,猛地收缩着,血液冲头的同时,也清醒过来。她颤动着刚刚被吻过的温热嘴唇,问道:“我阿父究竟有什么罪愆?你就是放不过他?”

皇甫道知摇摇头:“你看看前朝的更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大楚不能再养出权臣了。但是你——”他刚刚的温柔瞬间又消逝了,语气开始硬邦邦起来:“你从今后不能出王府,好好将养身子,把我的世子养养好。”另一只手爱抚地揉了揉庾清嘉的肚子。

庾清嘉说:“昨日宫中刚刚派人来传话,皇后请我进宫叙叙。”

皇甫道知摇摇头:“也不能去。不信,你看陛下明日同不同意你妹妹见你?”

庾清嘉愣怔着,突然厌恶地甩开头,冷笑道:“你和他做一路?我阿父一直顾念我而顾念你。你这个侄子不过是危难时拉来凑数的,如今你放任他慢慢掌权,把一只小狐狸养得羽翼渐丰,日后,你就不怕被他反噬了?”

皇甫道知自信地笑道:“小狐狸有小狐狸的能耐,我就是辅佐他成为一代明主,也是心甘情愿。”他大概自己也觉得这话说得虚伪太过,又道:“叔侄和翁婿,总有亲疏的分际。”

庾清嘉冷笑道:“是么?你的好贤侄在求娶我妹妹的时候,可比你当年求娶我要低声下气得多了。而你自己,不是又格外在意嫡庶?难道也愿意那个庶子永远地盘踞在你头上?”她停了停,终于道:“郎君,好容易这些年日子好过起来,我阿父年岁又不小了,不能太太平平的吗?”

皇甫道知迟缓地摇了摇头:“不是我不想太平,是我根本没有太平的机会。”

庾含章是老狐狸,皇甫衮是小狐狸,皇甫道知有什么不懂的?他看着庾清嘉少有的摒绝了平日的傲气,眼睛中泪光莹莹,惹人生怜,心里突然有些痛楚,低头在她鬓边细细地吻着:“清嘉……这个抉择不好做,可是,不管是你,还是我,只有咬着牙去选。我们俩,为何不能同心同德一回?将来,我好好补偿你。”

庾清嘉鬓边是他湿热的气息,心里酸楚难耐,她侧过头,忍着吻回去的冲动,冷笑道:“郎君,你不过是想自己当皇帝,不是吗?”又道:“可惜我年幼时算过命,命格不厚,承不了这样的福气。”转身挣开皇甫道知,决绝离去。

她侧身背对皇甫道知躺在榻上,不看肚腹,便觉腰间的曲线依然动人,可是皇甫道知心里的那些热情却一层层被抽掉了。他们隔着一层透明的幔帐,上头画着青绿色的山水,一名披蓑戴笠的渔翁在一弯江水中独钓,这些半透明的情景印在庾清嘉素白的寝衣上,看上去缥缈灵动,竟似活了一般。

可他们心中,却如这幔帐上的图案一样,隔着的是千山万水,是永远无法逾越的距离。

皇甫道知在床榻外的坐席上枯坐了一夜,醒来时人歪倒着,头里昏昏胀胀。庾清嘉躺在床帐内,此刻已经换了姿势,面朝着他侧着,细细一看,眼睛瞪得滚圆,眼白里血丝隐现,却抿着嘴一声不吭。皇甫道知双腿已经麻了,挣扎着站起来,陪笑道:“我去上朝了。”许久,方始听见身后庾清嘉轻轻的一声“嗯”。

他两条腿像被蚂蚁啮咬着一样,每一步踩下去都是难受的疼痛。出了二门,他最贴身的小厮过来附耳道:“大王,刚刚递出来的消息,大早,庾含章就派人去接了杨寄。”

皇甫道知目光一懔,点点头上了自己的马车。到了皇帝临轩的明堂上,四下一望,果然没有看见庾含章的身影,问了问黄门令,说早晨接到了庾含章身体不适请假的消息。皇甫道知冷冷一笑,恰好此时皇帝皇甫衮出来,端坐在正中面南的坐榻上,众人给皇帝行了大礼,皇甫道知则是深深长揖,起身时目光向皇甫衮一瞥,又看了看庾含章的位置。

皇甫衮眼皮子一眨,表示会意。

朝会结束,作为摄政王的皇甫道知,经常被皇帝单独召见。他们熟门熟路地来到太极殿侧面的一座小阁中,里面一如既往地摆放着皇帝的御座和紧靠着的摄政王的坐席。皇甫道知也不需片语的客气,直接坐到了他的位置上。

开门见山:“杨寄现在是块香饽饽,庾含章的势力一直在扬州、青州、兖州,与杨寄所辖的荆州、雍州、凉州正好形成一脉,如果他们俩臭味相投,便称知己,那么我们这里就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了。”

皇甫衮显得很是谨慎,双手局促地放在膝盖上:“叔父,我也知道杨寄这个人重要。可我这里,除了给他施恩之外,别无节制的法子,只怕会酿得他越来越猖狂,若再做出一个桓温来,难道又有一个谢安之类的人去拦阻他?”

皇甫道知半日不说话,开口时已经有些沮丧:“时机不对,才叫这竖子成名立万了。”他早就该在杨寄还没有发达的时候就处置掉,或者,在杨寄刚刚对付完了桓越时就处置掉,再或者,趁杨寄在凉州失利的时候处置掉……可惜,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当时畏首畏尾、优柔寡断,现在就后悔莫及。

皇甫衮安安静静等着叔父发表意见,可见他并没有什么意见说出了,不由微微一笑,掩饰掉了面部一些细微的鄙夷之色,他诚恳地说:“叔父,杨寄和庾含章相互间也并不对付。当年桓越伏诛,庾含章主张兔死狗烹,杨寄是知道的,对于庾含章,他难道心里全不忌讳?再者,现在庾含章想与杨寄修好,又凭借什么呢?他庾家还有女儿好联姻么?”

“我们又有什么呢?”皇甫道知反驳道,“你两个兄长,一个废黜,女儿全部没入宫掖为奴;一个根本就没有生育能力便死掉了。余外先帝的公主们都已经嫁人……”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紧接着就看见皇甫衮会意含笑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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