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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部分(第1页)

不说话,看着他唠叨,后来他不哭了,从怀里拽出一把仿五四手枪递给我,说:“宽哥,你出来我也没有什么东西送给你,这个你拿着。我曾经跟过一哥,一哥过去了,你就是我的新大哥。”我说,我不想混社会了,你还是跟着家冠吧。郑奎的眼里冒出一股凶光:“宽哥,别提他,那不是个人,我这辈子跟他势不两立!”

见我微笑着不说话,郑奎急了,开机关枪似的说:“当初一哥对我们那么好,没有吃的给吃的,没有穿的给穿的,没有钱了还给钱花,他自己都舍不得抽盒上档次点儿的烟。当初一哥要去剁了洪武,我跟家冠商量不让一哥去,我们想要偷偷去把事情办了。家冠说,一哥是一哥,咱们是咱们,凭什么替他卖命?后来我才知道,在这之前我跟家冠干的那些事情,全是这小子捣的鬼!他就是想利用这些事情惹毛了一哥,然后让一哥跟洪武火拼……宽哥,我说不下去了,我对不起一哥!可是当初我真的不知道家冠的用意啊。你跟一哥进去以后,我多少有些明白了,也劝过家冠别再折腾林……嫂子了,给自己留条后路。可是他不听,甚至说,你如果不愿意跟着我,你可以走。当时我玩野了心了,没考虑那么多,还跟他在一起。后来我帮他办了不少昧着良心的事情……最可气的是,去年他为了垄断红塔山烟的专卖权,让我带人打了好几个烟贩子,有一个被我砍掉了手。就在你快要从监狱出来的时候,出事儿了,他让我去投案,我没听他的,出去躲了几天,这小子派人找到我,说我违反了‘家规’,让我自己剁一根指头去。不错,这个规矩是我们当初定的,可是我想不到他竟然会在我的身上使。我没听他的,他就派钱风他们到处抓我,扬言要砍我的手……宽哥,你说这样的人我跟着他干什么?在他的眼里,我连只苍蝇都不如!宽哥,我想好了,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人了,我要像六年前跟着一哥闯江湖那样跟着你,你就是当年的一哥!”

我怎么会是我哥哥?我比他有能力,我笑了:“大奎,你没觉得刚才这话说得很没意思?”

郑奎呸呸两声,脸红成了茄子:“知道了知道了,我错了,我不该在你的面前提一哥。”

我把枪给他揣进怀里,轻声说:“不是那意思。我是说,你别拿我当‘膘子’待,你二哥我不傻。”

郑奎急了,猛地把枪给我掖到了腰上:“宽哥,你是不是需要我剁一只手给你,你才肯相信我?”

我冷冷地看了他一会儿,别好枪,伸手摸了摸他的肩膀:“最近你先不要找我,继续躲着,以后我会找你的。”

出了饭店,我没有停留,直接奔了广场,兰斜眼在广场摆摊卖服装。找到兰斜眼,我直截了当地问他知不知道家冠跟郑奎的事情?兰斜眼一惊一乍地说:“你的消息这么不灵通?那两个混蛋早就‘里鼓’啦!我跟大奎他哥哥是同学,这事儿刚出我就知道了……对了大宽,大奎是个不错的伙计,够实在,够魄力!你进去的那几年,他经常找我聊天,说起你哥来就抹眼泪,说他对不起你哥。得,明白了,这小子想要跟着你混。大宽,哥哥还是那句话,别出来混啦,时代不同了,那条路行不通啊。你看我,我跟金龙合伙弄了这么个摊子,多好?钱不少挣,脑子也不遭罪,关键是家里的人不跟着受折磨。”

兰斜眼跟金龙勾搭起来了我在监狱里的时候就听说过,心里非仇扭,又说不出什么来,摇摇手走了。

王东见我咬着牙笑得怪异,顺着我的目光把眼睛定在一个女人的大屁股上,舔一下嘴唇,一脸谗相。

我扳回他的脑袋,笑道:“我在笑老斜呢,下街没人了?苍蝇趴在驴鸡巴上,找了金龙这么个大头。”

王东嘬了一下牙花子:“我找过他,他说当初他被人折腾怕了,家冠不理他,干脆‘挂’了金龙。先攒着,一起来。”

我的心里依旧不爽:“蛤蟆不长毛,他就那么个品种°了,他对我还算不错,拉倒吧。”

王东说声“也好,下街老哥哥嘛”,一甩头:“你说郑奎是不是在跟咱哥们儿玩邪的?”

我推了他的脑袋一把:“别把人想得那么坏,都这样,你还活的什么劲?”

王东一怔,扑哧笑了:“你以为我还像以前那么没脑子啊,化验化验你罢了。行,给小王八来个釜底抽薪先!”

第八章 焦头烂额

这些天我的脑子非常乱,一考虑问题,我妈和我爷爷还有我哥哥的影子就在我的脑子里忽悠。

我想我妈,我想她在这样的季节里坐在门槛上织毛衣的样子,她一下子就不在那里了。

刚出狱的第三天,我带着来顺去了公墓。我妈的坟头就在我爷爷的旁边,比我爷爷的小,显得有些清冷。我让来顺在草丛中捉蚂蚱,给我妈磕了几个头,默默地烧纸。想到自己真的成了没娘的孩子,我的心空得像是被人一下子挖走了¨着我妈的墓碑流了一阵眼泪,我又给爷爷的坟头压了几张烧纸,然后桥来顺的手往回走。我的脚步飘忽得厉害,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样。我想,我真是个杂碎,我爷爷走的时候我不在场,我妈走的时候我也不在场……我哥哥走的时候我在不在场?我记不起来了,恍惚觉得我去送过他。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我用青蛙蹬腿的姿势冲上了天,我在天上游泳,我看见地下我哥被五花大绑地押到了一个荒凉的河滩,我哥哥冲着天空喊,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枪响了,声音很小,蝗虫飞过似的。我从天上下来,抱着他的脑袋说,哥,你不像好汉的样子,你应该再唱上那么几句,比如手提钢刀,气冲霄汉什么的。我哥坐起来,顶着一头鲜血,冲开枪的人说,我弟弟说得对,刚才你们没按操作规程来,重新打,等我唱完了再打。我爷爷来了,我爷爷说,近你妈,打个屁呀打?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你的心里还有父母亲人吗?我哥哥呼啦一下不见了。

“来顺,告诉我,爸爸走了,你想他不?”我蹲下身子,摸着来顺的脸问。来顺不说话,茫然地盯着我看。这小子还在装哑巴呢。我爸爸早就跟我说了,来顺这小子很有意思,白天不说话,晚上睡觉的时候说,说的不是梦话,全是心里话∪如那天他说,我妈疯了,我爸爸没了,俩爸爸都没了,还有一个爸爸在监狱里没出来。听了我爸爸的话,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问来顺,你说的那个在监狱里的爸爸是不是我呀?要是的话,你就点点头。来顺的眼泪出来了,扑簌簌地掉,他点了头。

来顺快要十岁了,我有些奇怪,他的五官尽管没有一丝我哥的影子,可他的身板儿棒极了,跟我哥哥似的←很有力气,可以扛着一只煤气罐从老戏台子那边的煤气站走到家,汗都不出←的脑子也很灵便,我爸爸跟他下象棋,不是他的对手,有时候他还能让我爸爸一个炮。我爸说,因为一直没有给他报上户口,学校不让他去上学,我爸爸找过人,人家说,他的户口在农村,需要当事人去农村给他拉出来。可是林宝宝疯得一塌糊涂,怎么去拉?我爸去过几次,不行,人家需要“当事人”去,这事儿就耽搁下了〖是没钱闹得,我想,有钱了,我拿钱照你们的腮帮子一摔,办不?麻溜的也就办了。我打定了主义,过几天去找蒯斌,让他借我点儿钱,先把林宝宝送去“精神疾病控制中心”住下,然后去把来顺的户口解决了。

林宝宝也不是整天犯病,好的时候闷声不响地呆在我哥原来的那个房间不出来,犯病的时候就找不着她了,需要撒出人去到处找,找回来还得闹上一阵,砸盘子摔碗的。有时候我很烦,恨不得一把掐死她。现在她胖得像一头猪,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她还曾经漂亮过。我爸爸说,没犯病之前,她能干着呢,白天去纸盒厂上班,晚上就在家洗洗涮涮,一刻也不闲着。有时候我爸爸让她休息休息,她说,我不能休息,一休息就想张毅,我害怕哪一天把自己折腾疯了,跟我妈一样。

现在她疯了,想我哥,经常把我当成我哥,晚上在那屋喊完了我哥的名字就踢我的门,让我陪她睡觉。我爸爸说,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大宽你干脆找个地方住去吧,不然她越发神经了。前几天我去找了福根,福根在模具厂有间宿舍,他不常在那里住,我就暂时住在那里了宿舍的工友们大都认识我,有时候还开玩笑说让我回来上班,厂里不能没有个捣蛋的。

在宿舍住了几天,我打听烂木头去了哪里?大家都笑,说,老烂这把算是“瞎呱唧”(完蛋)了,因为偷厂里的电机出去卖,被警察抓了,一审,事儿还不少呢。这小子是个夜行大盗,晚上溜门盗窃,判了一年半。我笑了,这小子可真有意思,以前还告戒我犯法的事情不能做呢。我问他们,王娇怎么也不“显相”了?那帮家伙笑得更厉害了,你问的是“笆篓”吧?殉夫了呗,老烂一走,她吃不住劲,辞职了,好象在大马路市场那边卖袜子呢。王娇也真够可怜的,跟了两个男人,没有一个“全活”的,洪武暴毙,烂木头坐牢……想起当年她曾经勾引我的事情,我就想笑,幸亏没上她的贼船,不然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下场呢。我早就打好了谱儿,等我把一切事情都安顿好,就回来上班,总归这么多年没在社会上混,我需要先找个地方安稳下来,然后再考虑以后的事情。从我被逮捕的那天开始,模具厂就把我除名了,要想回来就得重新就业。我不打算那么办,那样太慢,我想玩一把“滚刀肉”,直接去找厂长,不行就赖在他家吃饭,不信我回不来。

那天,我去蒯斌饭店把这个想法告诉了他,蒯斌直笑:“你脑子进水了是吧?这年头还有死活要求上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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