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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第1页)

了医我自己。我本是长白山玄菟岭的一只黑熊精,前阵子有一个凶神来我住处,非要我迁出,因他要我那处做洞府。我自然是不肯依从,与他打斗了进来,可想也知道我并不是他的对手,仅几个回合就被他大伤,之后一直气血大逆。我爷爷为了救我便在我们那处山里找紫芝,还因此摔断了腿。我等身子稍好了后,便来到你们佛子岭这处寻赤芝来了。如今吧,救我也是次要了,我就总想着把我爷爷的腿给医好,故而每日跟你索取些浴足水。那日汲了你的口液饮下,浑身顿觉舒泰,还想着不如不要伤了你性命,仅是问你讨些涎水饮下,籍以苟延性命,哪知你这般凉薄,便是连这小小的央求都断然回绝了我。”弥天大谎。

与鲧自顾地说着,一脸悲戚的神色。

可等他再一低头,就见仰躺着的那株芝听得眼圈都红了。它揉了揉已经蓄了不少眼泪水的眼睛,讲:“你不要害怕,你要多少拿去便是了。”

与鲧一想,瞧自己刚刚那谎话编派的,比故事都好听。他低了头下去,说:“这可是你说的。”

第 16 章

昨儿夜里,这心思尚不复杂、极易轻信人言的小芝经那有心之人一顿好唬,听他那编派出来的话听得是一愣一愣的。一想到眼前的是一只“身怀”要紧内伤的黑熊精,而这黑熊精的爷爷,也就是一只老黑熊精,竟为了救自己的孙儿而寻觅紫芝还给摔折了腿,多可怜可悯啊。于是,这个蠢钝的,就叫人又巴着嘴汲口涎汲至夜深,子夜都过了,它满眼的慵倦,他竟还没松口。这芝确实有种它自个儿快被吸干了的感觉。

而这一早上醒来,这芝就忙上了。先是推了推与鲧,要他快些起身。与鲧觉着奇了,这倒是头一回它早上起来不要自己对它一阵猛摇的。它这这么早起身,是要做什么也不得而知,便问它:“你这么早起来做什么?你不再躺会儿?”它道:“你快些起来张罗人去取水来呀,我得浴足,也好给你爷爷快些送过去。”与鲧早就忘了还有这事,想来也是好笑,若是鹤翁知晓自己已被他讲成一个老黑熊精,想必会是十分地不解意并带上几分薄怒。他是觉得早上起来后泡一桶给鹤翁送去便可,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这辰时都还未至,他便懒着不肯动。这芝见他竟动也不动,就又开始晃他,讲:“你倒是起来呀。你爷爷的腿都摔断了,你怎么还这么不上心呢?”

与鲧昨晚上讲了一个弥天大谎,这会儿也不能不去圆这谎,多少也是得做出些样子。便起身去弄水,他倒也不用张罗这家客栈里的人去帮他弄来水,他自己只需移些他们长白山那一脉极北处的一座岭上的雪水,溶了来弄温暖了,再给这小芝浸足。

这芝见水已弄来,便将双足浸入。它也并无多少心思好想,只是倚着一角柱子,随手拿来一只昨日买的小玩艺细看了起来。与鲧看着它,似是有几分看不真切,就觉着这早上看它,那模样上仍是好看得紧,可美则美矣,倒像是多了几分少年公子的风流,而少了些初见它时的那种眉梢眼角带着的娘们儿气。道不明这种觉知,倒也并不是说它硬朗了起来,只是多了几分风流,像是个更长大了一些的男孩儿了,气韵上少了些那种说不清是雌是雄的别扭。

他根本是细数不明如今望着瑞草那张脸时的感受的,只一味自己胡乱忖度着。哪知这芝一抬眼,讲:“你老望着我做什么?”他有些尴尬,道:“没什么,只觉得你脱了些稚气,愈发像个俊朗的小公子了。”它问:“当真?”他点点头。它虽不甚会意那稚气到底是什么样的气,也不甚明白这俊朗究竟是哪般的俊,只晓得这应该是夸它的话,就笑了笑,却又不晓得要答些什么,只是又低头继续细看它手上那个小玩艺去了。

三刻钟过去了,这芝可是主动得很,将双脚由水中抽^出,一边抹干脚上的水珠,一边还问道:“与鲧,可要我再泡一阵子澡?也好……”话还未说完,便被截住,与鲧摇头,说:“你就少操这份心吧。”这芝点点头,“哦”了一声后,也就不再多问了。

它泡完了脚,套上足袋后就傻傻地坐在榻边,也不讲话也不朝什么东西看去。与鲧将灵芝浴足水移去鹤翁那里之后,回过头来一看那芝竟还是坐在榻上,鞋也还未套上,呆呆地也不知在想着些什么。想若是早前两日,它这会儿早已早早套上了鞋子,还仔细绑好了在腿肚上的带子,站起身来,粘来自己身边,撺掇着自己快些带它出门去见识了。可这会儿,倒是这番形景,有些讶异,就问它:“怎么还不套上鞋子,今日不想出门了么?”它这才将鞋子取来套上,还一直有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套得有些慢。

与鲧问它:“你今儿怎么了?不是真是我昨晚上把你口涎都吸干了,连带着把你的生气都给吸干了吗?”今日天气好,外面日头正炽,他就讲这话,它乍一听,脸上还红了红,讲:“哪里是这样,你不要胡说。”

他讲:“不如我们今日不要往热闹地方去了,我们就去这骊城中的一座名山,叫骊山的燕游一番,如何?”它讲:“与鲧,不如我们今日就别出去了,你都有那么要紧的内伤了,你还不想着养着些,你怎么不早跟我说你受伤的事呀?”与鲧一听,这芝还真是知道疼人,就说它泡完了脚在那儿动也不动的是做什么呢,原是忧心他的内伤,不肯再出门玩了。

他走了过去,讲:“我这内伤吧,像是每回有如昨晚那般大补一番,倒是有些恢复的。你就不用替我担这份心,我心里有数。”继续编派,近乎无耻。这芝抬眼望他:“当真?”他讲:“我说的还能有假?”这芝还认真想了一下,好似这人还真没有讲过什么假话,就信了他。

两人出门去骊山,一路上,它似是没有什么游兴般的,倒将它全副精神都聚在了与鲧身上,一会儿问他要不要雇小轿一乘、坐着轿子去那骊山脚下,再度那山的高度才决定要不要攀爬,一会儿又上前搀扶着他,似是他已病入膏肓,需由它仔细看护着似的。平日里,它都是摽在他胳膊上,而今日它却是搀扶着他的胳膊,好不小心。与鲧这刻也是自觉自个儿昨晚上做了桩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他还是喜欢被这小芝甚是有生气地围随着,一会儿摽着自己的手肘,一会儿攀着自己的肩,一会儿又使劲扯着自己去到东去到西的。

可现如今,这小芝全然将他当成了一只易碎的瓷瓶一般,小心到极处,弄得他都快没劲了。一对上这小芝那双担忧小心的眼,他就恨得想直截告诉它:昨晚上都是我骗你来的,我就是无耻又下流,只想摁着你将能做的都做了。你要是再这么一副当我是易碎瓷器的神情,就不要怨我不客气,直接就拖了你去哪片荒山里头行各种不轨之事,虽然你这副身子我是再想不轨也没多少可让我不轨的,可是能做的也不少。

与鲧眼下也是苦恼,往日颇有生气的小芝不见了,倒是多了个省事的,可就是烦得他慌,他又不是个女人,哪儿那么娇弱的。可之前那番念头也只能是在胸中转了一转,倒并不能真地讲出来。要是叫这芝晓得他有意欺诳它,还对它的心思一上来就不正经得很,它日后想必有阵子都不会再信他讲的话了。也因此,他这个讲了一个弥天大谎的人如今就要用无数的小谎去圆他之前的那个大谎。

比方说,一会儿装晕一下,一会儿又得装血虚一下,总而言之,就是得脆弱。

这么一路,可是好不容易才到了那骊山脚下。这骊山有两面荒山,只南面南望骊城中的那条江水的奇丽,还有西面半山腰修有山神庙,据说相当灵验。整体的山貌是纤丽奇峭的。

这芝听闻半山腰有座灵验的山神庙,就要与鲧在山脚下休息着,独它一个爬上去,到庙里给他求一下神,保佑他早些康复。可他哪能由着它一个上山去,这山上怕是也有灵物,万一哪只有心的灵物把它当成个大宝贝给拐跑了,那可不妙。

与鲧是全然不曾体察到自己现如今已成日价怕有什么有心的将这芝当成个大宝贝给拐走了,晚上在街上逛,怕这芝离了身,被什么有心人当成个大宝贝拐了去,现又在这大毒日头下,在这有两面是荒山的大山里,又怕这芝离了身,就被什么有心的灵物当成是大宝贝给拐了去。

他非说是不行,叫它不去也罢,自己这病养上一年半载的也能好。他本想是说养个半月一月的就能好,可一想,有些短。他既想自己能名正言顺,又想这芝能甘心情愿地每晚与自己嘴对嘴,舌尖对舌尖,缠缠又绕绕,良辰美景不虚过,于是,才一说就说成是一年半载,他想着就是自己装得烦躁死了也是要装下去了。果然是一回味起这芝昨晚上甘心情愿、毫不抵抗、眯着双眸、任自己予取予求的模样,还是叫他有些欲罢不能,一想到了那个,他就觉得就是叫他装得似个娘们似的装足一年也是值当的。

这小芝就劝他说都已经来到,不如上山去拜拜。与鲧见它很有决心的样子,是无奈,非要陪着它上去,心里头倒想着:要我拜山神?

他陪着它拾级而上。这登山的梯级是石制的,由两个朝代的工匠又凿又搭地给修建出来的。并不宽,夹道还有些矮木与野花。两人登上,与鲧仅是陪它入那庙内,可凭它如何劝,他都是未屈膝跪下、拜求山神。那隐在神龛里的等着香火客来时时供奉的山神公倒是吁了一口气,想是幸而对面那说不清是什么神的神龄惊人的神没有跪下求他些什么。好不容易待他们走了,这山神公还速速动了些念力好将这一庙的凶煞气给驱一驱。

等两人再由那一条梯级逐级而下时,与鲧倒是又虚弱了起来,像是真的似的,非要这芝给他些“补给”,这芝自昨晚上开了些窍之后,倒自然地有了些廉耻心,艳阳当空,叫它在外头做出这等叫人不齿的事情,它总之是断断不能够的。好说歹说,也劝它不动,气得与鲧直想索性不再装了,直截拖入一旁山侧长的那些厚草里,将能做的一应事情全做齐了。可他又思及它甘心情愿时候的种种妙处,又像是胜过被自己强迫时的形景,便又举棋不定了起来。这会儿这般,也真是够他受的,明知这一种做法甚是美好、有妙处,却又知那一种行径能叫他相当爽快,可他又不能只图一时的爽快,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也就因此他这会儿就在纠结着这左左右右,才愈发叫他纠缠痛苦。

这芝是不肯同意他在日头底下要什么“补给”,它又不是一碗饭又不是一瓶水,这光天化日之下,哪怕是叫它吐些口涎出来叫他饮下去,它都嫌难看。故而只是搀扶着他叫他好生仔细着下梯级,宁可慢些,也别栽了。到了山脚底下往人多的街那边拐了过去,这芝闻见了点心的味道,忽然像是多了些生气,拉着与鲧过去。那家点心档口有卖秃秃、搠罗托、灌窝窝,档子主人是一个年轻男人带着他家妹子。

这姑娘家一看与鲧还有些害怕,不过一看了瑞草倒脸上浮现了些羞赧,瑞草跟她讲它要搠罗托,她还特意选的是新鲜热乎新烘出来的。与鲧不禁看看这姑娘家,又再看了看他身旁的瑞草。莫不是今儿早上自己忖度不明白的那几分感知还是真的了?这芝真是多了几分风流气韵?也仅是过了一夜,出来街上,就有大姑娘家看着他不好意思起来了?

想是归这么想,看也是这么看着,可多少心头有些不是滋味。给了铜子,拿了东西就扯着这芝走了。钉是钉,铆是铆,多一个铜子儿也没给这家人家。往日里,他想着反正那钱也不是自己的,在这些小买卖人摊档上,他多是会多给几个铜子当是赏钱,可这一回,他连该给的都不情愿给,莫说是多给的赏钱了。

他拎着点心在前头走着,步子疾了些,小芝倒是替他忧心着,拉住他,讲着:“你倒是慢些走啊,你的伤还没好。”他是全然不理会,雇了辆马车,交待了车夫说是往盈袖庄去。那车夫应声扬鞭,虚挥了一鞭子,马儿朝前跑了起来。与鲧放下车舆前面油布做的帘栊,也放下侧面的窗布,整个车舆都笼在了黑里,只得马车在缓行向前的时候,偶有轻扬起帘栊与窗布,才隐隐透了些微光进来。

这芝恍然有些仓皇了起来,挤在车舆一隅,真真是贴着那两面车舆的壁在坐着。偶尔借得点外头透入的微弱光亮,就见到与鲧一副不善的脸孔。它仓皇,问:“你要做什么?”像极了一个在野地里正要被登徒子轻薄的姑娘家。

与鲧是穷思极虑也予此刻想不明白为何才过了一晚,这芝就能叫大姑娘家看它看得脉脉含情了起来。他也索性不想了,这芝不是问他要做什么吗?还一副要被轻薄了的样子,是有意而为之的吧?专为了勾引出自己的兽性来的?也好!他便答它:“没做什么。”说着将裹着点心的那张褐油纸一揭,咬了一口,说:“这就来喂你吃点心,顺道正好讨些补给来给我自己受用受用。”

这一程的马车,足驾了两刻钟左右,因那车夫驾了一会儿便到了人多的街上,只能缓驱而不可疾驶。与鲧也确是受用了足足那二刻钟。下了马车,付了银两,这车夫看之前与这高壮男子一同入车的小公子这会儿脸是红的,嘴巴更红,当是他感了风邪,这会儿正发着热,便问要不要转而驾去医庐那里买几服药,哪知这小公子忙摆手说不用了,垂着头,疾步走入客栈。

第 17 章

这芝由那驾马车上下来后,一径疾步入客栈,在前头噔噔上楼,跟着几近是“撞”入天字一号房内。而与鲧则要悠闲得多,他补也补过了,这会儿在他看来也无非就是这芝不好意思了,使了点性子而已,他就倒也不急,在后头踱步上楼。

他将门开下来,就见里头那株芝正坐于正间圆台前倒水来“猛灌”,他不禁皱眉想着:可真有这么干?它见他来了,就开始于房中左右察看,像是在觅处僻静地方好叫它隐遁而去似的。还未及它觅得地方,就见他已在身侧一张圆凳上坐下了,两人对视片刻,它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它那张还有些过分“火热”的嘴巴掩起来,着实是怕这房内更易他行事。

他见它以掌紧掩住嘴巴,双眼还滴溜溜地转着,知它眼睛再转也转不出什么高绝的主意,它那转的,也纯是因它紧张罢了。与鲧要将它手掌扯开,它还死命要往它自己这头使劲,想要仍是掩着嘴,他便没了好气,讲:“松开吧,我又不能吸干你,这么怕我做什么?”见这芝仍是执拗,不愿松手,他便道:“倒是松开呀,有正经话要跟你讲。”这芝一看他还神色严整了起来,当是有什么要事,就被唬住,缓缓松开手来。与鲧这时才在这青天白日之下将这芝的两条红胀嘴唇看得真切,确是可爱,可也着实看着可笑,不禁自省了一番,是否之前于车舆内太过了些,连吸带啃地,还添了些“泄愤”的意味,让它还敢日后站出去就勾引人家大姑娘,可想想到底也不是它的错,它哪里晓得,它连自己形貌气韵上变没变都不晓得,哪里知道要去勾引什么大姑娘,这么想来纯是他自己小人之心罢了。

他使劲忍下见着那两条嘴唇时想笑的心,再认真说道:“我想跟你说的是,今日我们用了午膳后就去买两身衣裳,明日再去这城的城西转转,后日这城中有过会,相当热闹,在后日晚上才有,我们留到后日,大后一早我们便启程去豫城。这座骊城是皇都,那豫城则是陪都,在这骊城的北面,也是一、二流的富贵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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