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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第1页)

所以说,你们这些文人就是可怕。”小叔的脸立刻红了,“你这就是在骂我了,我算哪门子的文人?”

我看到了,陈嫣坐在餐桌的旁边,眼神静静地停留在脸红的小叔身上,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得柔软。像是一个母亲,在远远地看着自己想要在小伙伴中间出风头却没能成功的孩子。想想看,若是换了我们十七岁的年纪,当陈嫣还是唐若琳的时候,听见小叔在讲台上说出刚刚那句非常有文化的话,眼神里一定除了羞涩的崇拜,就是崇拜的羞涩。岁月就是这样在人的身上滑过去的。其实,不止陈嫣,十七岁的我又何尝不崇拜那个总是妙语如珠的小叔?那时候,我们所有人的世界都只是一个教室那么大,一个站在那个独一无二的讲台上的人很容易就能成为照亮我们的一道光。只是我们都忘记了,他可以轻易地被我们仰视,只不过是因为,我们必须坐着,只有他一个人有权利站着,而已。听着小叔上课的时候我偶尔也会想想,我若能去大学里念个培养淑女的专业也不错,比如文学、艺术什么的。只可惜,我没有那个命。所以我那时候很讨厌江薏,那个大学教授的女儿。浑身上下充满了一种非常有钱的人家的孩子都未必会有的优越感——那种“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要做和你们不同的事情”的气质。其实她未必是故意的,可这也正是生活残忍的地方——很多人都是不知不觉间,就造了孽。

陈嫣可能是注意到了我的眼神停在她身上。她冲我勉强地微笑了一下,“厨房里的汤可能差不多了,你要不要去叫西决出来喝?”我懒懒地回她道:“你自己去叫他吧。”然后我压低了嗓音,“现在北北都出生了,你还总这么躲着他不跟他说话,也不算回事。”她沉默,脸上的表情有点儿不自然,我说的百分之百是真心话,不过像她这种心理阴暗的人会怎么揣测,我就不知道了。 。。

东霓(四)(6)

南音愉快的小脸从小书房里探出来,“姐,电话,是个男的。”

那个“男的”是方靖晖。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东霓,我就是想提前通知你一声,这两天里,等着接我的律师信吧。”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耳边“嗡嗡”地响,像是空气不甘于总是被人忽视的命运,所以发出震荡的声音。

他继续道:“虽然我有绿卡,不过你别忘了,我的护照还是中国的。所以我们之间的事情,不用那么费劲地跑到美国去解决。官司放在国内打,对你对我都方便些。”

我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无意识地盯着面前桌上那台空洞地睁着眼睛的笔记本电脑,南音刚刚忘了关MSN的对话框,她和苏远智那些又幼稚又肉麻的情话模糊不清地在我眼睛里涣散着。

“东霓,”他语气仍旧耐心,“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你想干什么?”我不动声色地问。

“我要孩子的抚养权。”他停顿了一下,“现在还可以商量,若你还是拒绝,你就只能当被告了。”

“我还是那句话,”我握紧了听筒,“没有谁不给你孩子的抚养权,只要你把我要的钱给我。”别指望我现在服软,别以为这样我就会低头,方靖晖,你个婊子养的。

“这些话你留着去和法官说好了。”他嘲讽地笑,“我们现在还没离婚,东霓,谁让你不签字?咱们俩的婚姻目前为止在美国在中国都是有效的。所以你是不是准备真的闹到法庭上去离婚?你会吃亏的东霓,在法官那儿你要求的财产比例完全不合理。我有证据证明我已经把共同财产的一半分给了你,我会去跟法官说我只不过是想要孩子——你觉得法官会同情谁?是一个职业正当、什么记录都清白的植物学博士,还是一个金盆洗手了以后只会从男人身上讨生活的歌女?”

我知道我在发抖,一种电波一般的寒战在我的身体里像个绝望的逃犯一样四处流窜着。恍惚间,我以为又要发生地震了。我用空闲的左手紧紧地捏着椅背,“郑东霓,”我命令自己,“你给我冷静一点儿。”我咬牙切齿地说:“方靖晖,记住你刚才说的话,我会让你为了那句话付出代价的,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我跟你说过一百次了,”他语气里居然有种我们生活在一起时候的熟稔甚至是亲昵,“别总是那么幼稚,放狠话谁不会呢?可是你拿什么来让我付代价?你自己掂量吧,毫无准备的事情我不会做——我现在手上有你在龙城的房子的房产证,我还有房地产公司给你的收据,证明你付了全款,我甚至有中国银行的外汇兑换的凭据,你就是在买这个房子的时候把一些美金兑换成了人民币,兑换的金额差不多就是那个房子的价钱,当然还有我在美国的存款证明和我给你汇过钱的银行单据——也就是说,我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我们已经分割过了财产,律师说,虽然这些证据还不算完整,但是要法院立案受理,足够了。”

“方靖晖,你算漏了一件事,”我冷笑,“你最早给我那笔钱的时候,我把它汇到了江薏的账上,这也是有凭有据的,我跟她说我是托她帮我保管,后来江薏重新把这笔钱转到我账上的时候,我就把银行的单据都撕掉了——”我深呼吸了一下,头脑渐渐地清晰起来,“还记得江薏么?你的旧情人。你现在的那些哄小孩的证据,只不过能证明你最早给了江薏一笔钱,谁知道你是不是和你的旧情人旧情复燃呢?不错,我兑了美金买了房子,可是谁能证明我拿来买房子的钱就是你寄给江薏的那笔?幸亏我早早地留了一手……”

东霓(四)(7)

“郑东霓,你是不是猪?”他打断我,我甚至能够感觉到他在电话那端微笑着摇头,“谁把钱汇给江薏的?是你。不是我。你是从什么地方把钱汇给江薏的?那笔钱来自你自己在美国花旗银行的账户。你的账户记录上清清楚楚,那笔钱从我的账上转到你那里,你甚至签了字。所有的记录不过可以证明你自己拿了钱之后把它转交给一个朋友保管。这就是你的王牌么?我早就看透你了,”他慢慢地说,“看似精明其实蠢得要命,你要是真的像你自己以为的那么会算计,我会娶你吗?”

他说得没错。我真蠢,我蠢得无可救药。我千算万算,但是我疏忽了最开始的时候那个最关键的环节。我从他那里拿钱的时候不应该让他转账的,不应该让那笔钱出现在我在美国的银行记录里面,我应该要现金。如果是把现金汇给江薏就好了,那笔钱就完全没有在我手上待过的证据。我为什么没有想到这件事呢?郑东霓,你去死吧,原本是那么好的计划,你怎么能允许自己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最后,他说:“东霓,对不起,是你逼我这么做的。”

放下电话的时候我才发现,呼吸对于我,变成了一件异常艰难的事情。三叔这个小书房真的很小,小到没法住人。堆满了旧日的书和图纸。听三婶说,给郑岩守灵的那天,几个平时从不来往的亲戚来凑热闹,在这里打了一夜的麻将。我能想象郑岩的灵魂飘浮在半空中,还不忘记弯着腰贪婪地看人家出什么牌的那副下作样子。是巧合么?我偏偏就在这个房间里输给了那个人渣。不,不对,我只是输了这个回合,我不可以这么快泄气的。让我想一想,让我好好想一想,空气中那种“嗡嗡”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了,是你吗?是你回来看着我吗?你来欣赏我的狼狈相,因为我直到你死也不肯对你低头?我才不会求你保佑我,你安心地待在你的十八层地狱里吧。等一下,有件事情不对头——方靖晖是怎么拿到我的那些文件的?我的房产证、我的房地产公司的收据,还有我在中国银行兑换外币的凭证。他有什么机会拿到这些东西?好吧,他只来过我家里一次,就是那天晚上。我的重要的文件都放在卧室里——那天晚上,在我给他热牛奶的时候,他问过我:“可不可以让我进去看一眼儿子——就看一眼,不会弄醒他。”然后我就让他进卧室去了,他走进去关上了门,前后不过两三分钟而已,他出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我当时还在心软,完全没有想到别的地方去。没错的,我的那些东西都放在一个文件夹里,就在郑成功的小床旁边的那个抽屉里——我们曾经是同床共枕的人,他知道我通常会把文件放在床头柜里面。

天哪。

我站起身,穿过客厅,经过了专心下棋的三叔和小叔,拿了我的车钥匙走了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就一会儿。静一静就好了,静一静我就有力气了。我甩甩头,赶走那些“嗡嗡”声。你也一样,好好看着吧,郑岩,我永远不会像你那样允许别人来打断我的脊梁骨。好好看看我这个踩着男人往上爬的女人怎么把我踩过的那些男人们踩死在脚底下。踩成泥。请你睁大眼睛看清楚。爸。

我总是在最糟糕的时候,莫名其妙地发现,其实我还是喜欢活着。没错,就是活着。比方说现在,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店里,恶狠狠地打开一罐啤酒,在雪白的泡沫泛滥之前,用我的嘴唇截住它们。它们在我的舌尖上前仆后继地粉身碎骨,那种麻酥酥的破灭,就是活着;比方说刚才,我失魂落魄地冲进了这个属于我的地方,拧亮墙角的一盏灯,一片漆黑之中,江薏送给我的老钢琴幽幽地浮现出来,就好像在那里耐心地等了我好久,我咬着牙注视它,突然无可奈何地一笑,那种酸涩的紧绷着的视觉,就是活着;比方说比刚才再稍微靠前一点儿的刚才,我像是颗燃烧弹那样冲出了三叔家,冲到了楼底下,我让我的车勇敢地在马路上一次次地超过它那些个半死不活的同类,老天作证,我有多么想把方向盘稍微偏上那么一点点,那种强大生猛得没法控制的、想死的欲望,就是活着。

东霓(四)(8)

啤酒让我清醒。我闭上眼睛,倾听着它们在喉咙里慢慢滑行的声音,它们不紧不慢地蔓延着,抚慰着我身体里面那些灼热的内脏。一定有办法的,等我脑子更清楚的时候我就能想到办法的。我才不会死呢,该死的人都还活着,我怎么舍得死?现在,喝酒吧。只有这个老钢琴前面的那盏灯开着,我和这道昏暗的光线一起,变成室内这无边际的黑暗的魂魄。我怔怔地看着手指间那根烟,它自得其乐地烧着,有一截灰眼看就要掉下来。我轻轻伸出食指,想把它们弹到地板上,可是就在一刹那间我恍然大悟,于是我急急地端起面前那罐还剩下不到四分之一的啤酒,一口气喝干了它,啤酒里面那些浓烈的气体一直顶到了喉咙上面,然后我才把那截烟灰弹到了空的易拉罐里。真蠢。我笑自己。现在和当年跑场的时候不同了。我自己是这间店的老板,什么都是我的,每一块地砖,每一条木板,要是连我都不爱护它们,我还能指望谁呢?准是这架钢琴、这道光线让我有了错觉,以为自己回到了那个时候,每一天跑完场,和band的家伙们一起喝酒聊天的时候,我都喜欢偷偷地趁人们不注意,把烟灰弹在地板上。像是恶作剧一样,没有胆量当面对那些使劲克扣我们、不肯给我们加薪的老板竖中指,只好做点儿什么表示我恶心他们吧。算是做给自己看。

那时候多年轻,多孩子气,但是多快乐。可就在这个时候,方靖晖的那句话又热辣辣地穿过了我的脑袋,“你觉得法官会同情谁?是一个职业正当、什么记录都清白的植物学博士,还是一个金盆洗手了以后只会从男人身上讨生活的歌女?”那种熟悉的嗡鸣声又开始肆虐了,掺和着酒精的味道,和类似于呕吐物的腥气。我捏紧了拳头,四处寻找着我的手机,我不管,我说过的,我要那个婊子养的男人为这句话付出代价,我现在就要。“方靖晖,你给我听好了。”我不管不顾地说,自认为自己还算是维持着威胁人的时候必需的冷静,“我没有吓唬你,我什么都敢做,我跟你讲我什么都不怕。……反正郑成功那个小东西的命是我给的,把我逼急了我带着他一起开煤气……不就是这条命吗?我可以不要,我敢,可是你敢不敢?方靖晖你说话呀你敢不敢……”眼眶里一阵潮热的刺痛,可是没有眼泪流出来——全都烧干了。我知道,我又做错了,我又没能沉住气,我知道我这样做其实正中他的下怀,我在身处下风的时候应该仔细寻找突破的机会,可是我却又是一咬牙就起来掀翻了棋盘,我又让人家看到了我的气急败坏,又让人家见识了什么叫做输不起——可是谁叫他侮辱我?

隔着上千公里,他无可奈何地笑,“东霓,你是不是又喝酒了?去睡吧,等你清醒了再和我说。我要挂了。”于是我也笑了,“要是你现在床上有人的话,你应该负责任地转告人家——你说不定带着一身乱七八糟的有毒的基因,问问她有没有勇气帮你生第二个郑成功。”然后我就迫不及待地挂了电话,脸上依然带着微笑。果然,我的手机开始疯狂地响,他终于被我戳到了不能碰的地方,不打算再维持那副冷静的表象,准备跟我对骂了——于是我心满意足地关上了手机,我眼下可没兴趣陪你练习,你又不是不知道,反正对骂起来,总是我赢。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东霓(四)(9)

干吗总是摆出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总是那种风度翩翩,专等着欣赏我如何失控的样子?我用力地重新拉开了一罐啤酒,太用力了些,拉环划到了手指。我把脸埋在了胳膊里面,因为突然之间,脖颈似乎罢了工,拒绝再替我支撑着脑袋。我和方靖晖之间总是这样的,谁也别想维持好的风度,谁也别想从头到尾保持得体的表情,因为我们两个人的关系已经是这么龌龊了,任何对于“尊严”或是“教养”的执著都显得可笑。这到底有什么意思?我在心里问自己。就算我早已不可能再回到那个我出生长大的工厂区,因为我几乎绕了半个地球;就算早就告别了嗓子唱到嘶哑的日子,因为我变成了想让当年的自己竖中指的老板;就算早已不用担心半夜回家会被房东骂,因为我住进了一套客厅可以用来打羽毛球的房子里,可是就算这样,又有什么意思?生活的内核永远让人丑态百出——不管你给它穿上了多么灿烂夺目的外套。早知如此,当初还奋斗什么?

“掌柜的,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

他站在光和黑暗微妙衔接的地方。冷杉。正因为光影的关系,脸上呈现一种黯淡的色泽。我还以为我自己见了鬼,不过,这个鬼看上去还蛮顺眼。依然挺拔,并且,棱角分明。我不确定我是不是又在不由自主地微笑了。

“这么晚了,你为什么会在这儿?”我问。

“因为我住在这条街上。”我知道他注视了一下钢琴上并排着的几个啤酒罐,“我的学校在这儿。我去书店买书,那边有家一直营业到凌晨的书店,真的,就在街口,一直到12点才关门,有时候甚至更晚,那里面有些书是我们这个专业的,特别难找……”

我无可奈何地打断他,“对不起,你说话一直是这样的么?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事情应该多说几句,什么事情应该一笔带过?”

他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似的开颜一笑,牙真白,“哦,是这么回事儿。我刚才说我去书店,然后我就想到你可能会觉得我在撒谎,因为龙城很难找到一家开业到这么晚的书店,所以我就觉得我得多跟你解释两句——”他似乎完全没在意我脸上错愕的表情,“咱们刚才说到哪儿了?对,你问我为什么还在这儿。因为我回来的路上看见店里有灯光,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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