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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第1页)

小厮眨巴眨巴眼睛,挠头笑道:“好像是少爷的婚事定下了。”

顾怀丰手一抖,丝绦就打成了一个死结。上面垂下的玉佩一晃一荡,时不时碰到他的身上,略微有些疼。他偏头,对着身旁的小厮吩咐道:“你速速回府,跟老夫人说一声,若是再以婚事相逼,我便直接回京述职了。”终身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本不该抵抗,可这一回,他就是不愿意。

而且顾怀丰说这话,不是没有缘由的。今日那封密函里的意思,也是让顾怀丰回京。一来,他这次得罪了不少人,犯了众怒;二来,他领的钦差一职,原本就是疏灾救民,现在银子有了,那些灾民也安置的七七八八,能交代过去,便可以回来复命了。至于治理河堤之类的活计,他虽是工部郎中,但不该抢着上,还是应该等回京后由皇帝摊派。

那小厮被顾怀丰这么一吓,果然噤口了。他不说话,外面的范晋阳反倒不轻不重地敲了门,“晚山兄,洞房花烛夜乃是人生快意事,何故推辞啊?”他的声音厚如洪钟,笑声爽朗,估摸整个驿馆后院的人都能听见。

顾怀丰微恼,面有不虞,再一低头,看见腰间乱七八糟的丝绦,心上愈加烦闷。

小厮开了门,便退了出去。范晋阳进来之后,主动拱手告罪,说无意听他们谈话,只是碰巧撞见了,便正好劝一句。顾怀丰只好说无妨,又请他坐下,亲自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范晋阳,另一杯握在手中,这才问他来此有何要事。

范晋阳笑道:“我这回从衙门里多拨了几班衙役过来,专门抓带头闹事之人。”他话里指的还是顾怀丰被百姓丢东西那事。

顾怀丰摆手:“不是什么大事,不用如此小题大做。”他心里确实这么想的,可口中的话,让听的人有些不悦。。

范晋阳面色无异,嘴角含笑,温润如初,只有指腹轻轻摩挲着杯沿,偶尔发出一丝声响。他解释道:“晚山兄,你如今是钦差,在外行走,自然代表着皇上的脸面。若是任由那帮刁民胡闹下去,我也不好向皇上交代。”

顾怀丰心里虽觉得此举极为不妥,但转念一想,这确实是子正管辖之内的事,自己做不了主,也就随他去。

他点点头,目光正好落在范晋阳的衣摆上,青色苍劲,朴实无华。顾怀丰从来不在意别人穿什么,可今日他却觉得略微碍眼。不知怎地,他想到了那日雨后的情景,那二人站在一起,远远看好似一对璧人。思及此处,顾怀丰又想到了自己这番忽上忽下的心境,一瞬间酸溜溜的,苦涩难言。

范晋阳见对面那人沉默不语,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他端起茶盏,吹了吹热气,状似无意道:“晚山兄,我已安排明少侠三人在驿馆住下。他们明日乘船东归,那位阿秀姑娘似乎病得极重。”

袅袅热烟之中,顾怀丰低着头,呆呆的,木然一片,若不是那双眼睛偶尔眨一眨,范晋阳还以为这人石化了呢。

顾怀丰下意识地抿了一口茶,热流沿着喉咙滑进体内,很烫,他陡然回过了神,“多谢子正兄的照拂,我这就去瞧瞧。”他放下茶盏,匆匆出了门去。

这话颇有些反客为主的意思。范晋阳轻轻一笑,他又品了一口杯中茶。茶香扑鼻馥郁芬芳,茶叶翠绿芽芽直立,是难得一觅的好茶,他不曾喝过。范晋阳唏嘘感慨一番,这才转身离开。他看了看院中那几人,默然往外去。

这座驿馆,典型的前堂后院。因为难得有人来落脚,所以并不大,后院不过几间房。现在,阿秀和谢一一合住一间,明英和车把式一间,再有就是顾怀丰、范晋阳各单独一间。房间均围着院中的那座小亭子而建,先前顾怀丰一出门,就看到了亭中的阿秀和谢一一。

他们不知说了些什么,谢一一笑得前仰后合,而阿秀脸上的笑意却是淡淡的,嘴角微微勾起,不似原来那般明快。顾怀丰看在眼里,脚下踟蹰,颇为尴尬。他也不知道阿秀愿不愿意见到自己。

这样大的一个人杵在那儿,想不让人看都难。阿秀虽然盯着谢一一,努力认真听她说话,但眼角余光却不受控地瞥向了那人。正巧,顾怀丰也在偷偷望着她。两道视线撞在一起,萦绕纠葛。阿秀被当场抓了包,她索性直接起身,唤道“顾大人”。

顾怀丰迎着她的目光上前,分别向二人作了个揖,口中唤道“一一姑娘,阿秀……姑娘”。阿秀这个名字,顾怀丰早就唤得无比顺口,就像压在他的舌尖底下,可现在再回到最初,加上姑娘二字便有些突兀和不适应了。

阿秀亦是,她觉得这个称谓实在生分,可转瞬她明白过来。眼前这人从来都是一个正人君子,迂腐的要命,却又时不时冒出一丝属于他的傻气。他这样子泾渭分明,就是防止其他人心生什么误会,毁了她一个姑娘的清誉。

谢一一盯着那两人,心下不禁狐疑:古怪,实在古怪。她一回头,就见明英在朝她挤眉弄眼。谢一一愣住,这是什么意思?她想了想,道:“阿秀,顾大人,你们先聊,明英好像找我。”说着,她便离开了。明英更加抓狂,他本意是让谢一一拉着阿秀离开的,现在反倒给他俩创造了机会!

狭窄的亭中少了一个人,顾怀丰暗暗吁出一口气。他站得离阿秀远了些,此时也不敢看她,仍旧低头,望着亭中的青砖,作揖问道:“听闻姑娘病得极重?明日……要乘船东归?”

阿秀含糊“嗯”了一声,顾怀丰忽的抬起头,他终于问出了这些日子的关键:“阿秀,你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阿秀撇开眼,只留给他小半张脸。那侧脸在顾怀丰的眼中,愈发白的可疑,原先她是苍白,可从来不会如死灰一样,现在真是一丁点生气都没了!

亭外的几丛低矮灌木泛了黄,阿秀淡淡回道:“一点小伤不碍事,还望大人多保重。”她不愿再多说其他,自顾回房去。

擦肩而过时,顾怀丰指尖微颤,他有种冲动想要捉住她的衣袖,可又觉得实在造次与唐突,于是眼睁睁看着她离开。随着那扇房门开了又阖上,他的心好像一道被人关了起来。顾怀丰独自站了会,这才往外去。

外面几班衙役正按照范晋阳的命令在马不停蹄的抓人,街上没什么人闹事,安静的可怕。顾怀丰也不在意这些,他直接去了一趟河堤。

这一日平安无事,到了晚间时分,他乘马车回驿馆,就出了事。马车还在郊外时,遇上了一干群情激奋的百姓。有人振臂高呼“就是这个狗官派官差来捉了不少人,我们也捉了他”,外面响应无数,有震耳欲聋之势。

顾怀丰心知不妙,喝令车夫莫要生事,赶紧离开。车夫吓得连连挥鞭,一时间马车东撞西跑,车中之人来不及防备,后背一下子狠狠撞到了车厢处,痛得几欲昏厥。

顾怀丰知道会出事,只不过没想到百姓的怨愤仍旧报复在他身上!刹那间,他也不知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和好友讨论顾大人,最后的结论,其实他是我理想中的古代君子形象,所以这章用君子为题吧。

☆、吃醋

听说郊外有人作乱,范晋阳便拨了一班衙役前去。没想到过了半晌有人回来说,闹事的百姓实在太多,人手不够,还有钦差大人也在那儿,好像是受了伤。范晋阳脸色煞白,他又点了数十个衙役,亲自跟了过去。

不一时,这事传遍了整个驿馆。

阿秀忧心忡忡,没头没脑地往外面走。明英见状,连忙拦在她前头。一个说“我要去救人”,另一个说“你难道还能一直跟着他不成”,阿秀语塞。

两人互瞪了一会儿,明英叹气:“我去,你别动。”

阿秀点头:“师兄,你就该这个时候上场,否则要你何用?”明英欲哭无泪。他背上长刀,利索地翻出门,寻着踪迹而去。

阿秀怔怔立在黑夜之中,少顷,她的眼睛开始朦胧含糊。那一夜,她的元气狠狠大伤,现在只要到了晚上阴气重的时候,阿秀就不大能在外走动。而因着流过血泪的缘故,她的一双眼睛,在黑暗里,便不大能辨认看清东西。

阿秀揉了揉,反而越发的模糊。她长叹一声,只能认命地回房去。可不过待了一会,她就坐不住,跑到亭子里干巴巴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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