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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第1页)

封个王总是好的。”枕春将扇子轻轻放下,总觉着外头炎热,天气是愈发大了,便轻拭额头,“我封贵人时,连贵人倒遣宫人送了我一对儿精致玉石花珮。姐姐若回了歧阳宫,替我同连贵人道声谢,我寻个日子还要去叨扰她呢。”

柳安然答应着,抬头一看日头大了,才想起一事:“你这永宁宫不是住了位抱病的御女来着。这是卧床了多久,月余没见着人了。如今这般热的日子,可好些了吗?”

枕春才想起端木氏来:“姐姐若不提,我还谨慎不起这事儿。宫中素来拜高踩低,她那个怯懦样子,万万莫受什么摧磨才是。”便叫桃花包了两匹轻薄好看的料子,“你去寻鹿斋看看,端木御女可大好了。”

随后两人耍得一会儿,夏日里又闷,柳安然便回去了。枕春送她前脚出门,便见桃花儿回来了。

“小主。”桃花脸上热出一层薄汗,想来是小跑着回来的,“那端木御女面如金纸,瞧着是不好了。”

“嗳,怎会如此。”枕春以扇挡了烈日,心中颇是诧异,便径自往寻鹿斋去,“祺淑妃不是遣了太医来看,不过区区风热,怎还不好了。”

桃花连忙上去扶着枕春:“这日头毒辣着呢,小主且慢些走。”

寻鹿斋外有落英,也不见得有人打扫。枕春一进屋里,便被一股腻腻的热浪裹着,十分难受。端木御女贴身的女婢琼儿正在门边儿煮药,炉子里呛得闷闷的,还有阵阵灰烟。

“怎的这般闷热,内廷送的冰呢?”

琼儿抬头一看是枕春,叩身:“安贵人。”便迎她进来,“咱们小主起不来了,委屈安贵人往里头走。本也去催促过掖庭司要冰,可迟迟不见送来,为难端木小主生生熬着。”说着便有些哽咽,“咱们这位端木小主入宫便没带个贴身的婢女,才拨了奴婢过来伺候。您也见着了,端木小主是个脾性柔和的,待奴婢也好……便是这样好的性子,如今才被轻贱了!”

枕春见那琼儿倒是个衷心的,颔首:“此事本主会想法子敲打一番永宁宫的内侍。”

待琼儿将帘子撩起,里头端木御女正怏怏地蜷着咳嗽,床榻上传来一股子药味。见枕春来了,端木御女蜡黄的脸上有了两分光彩:“安贵人来看嫔妾了。”

枕春见过那般脸色,她祖母临去时,脸上便是这般金纸般的颜色。只看得端木氏本便瘦弱的脸颊凹陷,手腕骨节嶙峋,正是日薄西山之状。这心中便一时紧张起来。忙道:“你好好歇着。定是平日里闷得坏了。琼儿,还不快同桃花去栖云轩搬些冰来,给你小主解解暑气。”

琼儿一听,连给枕春磕头:“多谢安贵人。”说罢便同桃花一道去了。

腻热如同火炉般的寻鹿斋,只得枕春,与将死的端木御女。

第十六章 临死

端木御女嘴角挂着一抹无奈,气若游丝,木木说道:“未曾恭喜安贵人晋封,是嫔妾不争气。”她撑了几下,却没有撑起身来,嘘喘着气,“嫔妾在寻鹿斋躺着,那夜也听见了陛下车驾停下时,宫人唱礼的声音,十分好听。嫔妾还从窗户外看见仪仗的宫灯,照亮了咱们永宁宫的天儿,十分好看。”

枕春素来不是菩萨心肠莲花般的人儿,与这端木御女也算不上亲厚。可好好儿的一个姑娘,眼见着便要没了,也实在让人难过。便软声宽慰她:“你好了之后,仔细梳妆打扮,陛下想必也会因你而来。”说罢细细观她眉眼,想找出形似元皇后的那两分。可惜端木御女病得脱形,脸颊凹陷,只觉得十分骇人。

“嫔妾瞧着是不行了。”端木御女摇摇头,两行清泪顺着暗沉的脸颊滑下,“进这帝城一遭,什么也没见识过,临了死,也只有姐姐您来瞧过。听琼儿说了,为了替嫔妾请太医,姐姐还折损了那日派出去的杏花。都是嫔妾不好,身子也不争气。”说至伤心处,便咳嗽起来,“琼儿还说……嫔妾眉眼之处生得像元皇后,是福气。嫔妾知道,人人都说嫔妾因容色得了陛下的可怜,才入得内宫。可如今呢……如今陛下不过是像可怜儿一只野猫野狗般,动了恻隐之心便将我豢养了起来。我如今活不过几日了,他却转头便忘了。”她猛然咳嗽了两声,喉咙嘶哑,“咳咳……嫔妾竟以为是有真情在里头的,入宫之前辗转难眠,心里跳着脸上红着心心念念算着……如何承宠如何争恩……嫔妾真是傻极了。”

“国事繁忙,也是有的。”枕春听她说得伤心,实在不忍,将她背后垫上一个软枕。

端木御女胸口随着残喘上下起伏,说话十分艰难:“嫔妾不懂国事,只知道男子的心意,大抵都是假的……如今再也不信,也来不及了。”

枕春怕她再说这样的伤心事,人便要不好,只忙讲了其他:“你既叫我姐姐,便不必自称嫔妾。我唤你闺名儿,咱们可以姐妹相称。如此我常常来看你,你也不会孤单。”

“嫔妾……妹妹单名一个若字。”

枕春带笑,轻轻扶她枕上:“端木若,是好名字。”虽如此说着,若字倒恰了她此生命数一般。若有若无,若眉若目。及笄之年正是韶华青葱的年纪,竟然便要香消玉殒。心中便又觉得她这病得十分蹊跷,想来定是没有照顾周全,又嘱咐她,“你此处太过闷热,往后夜里要开窗透气。祺淑妃娘娘打发来的太医开药不见好么,也吃了许久了。”

端木若躺得不自在,轻轻喘息:“姐姐不必管我。我再过些日子,静静去了,也好轻松。如今身上又疼,夜里发热,太过煎熬。”

“不要说这些丧气话才是。”枕春见她睡得难受,又将软枕挪了挪。正捏着枕绵软和处往上扯,脸上便凝住了,“……”

“姐姐这是怎么了。”端木若想要起身,又急咳起来,“可是妹妹这恼人的样子,惹了姐姐……不高兴了……”

枕春不言,只顺势拿过床边儿一把银剪子,将端木若背后那软枕抽出,两下便绞开。雪白的棉絮一散,里头簌簌落了些东西出来,散了一床。

两人俱是一脸骇色。

但见那软枕里散出好些半干的花粉根絮来,青黑黑的一片,瞧着十分腌臜。枕春脸色灰黯,指尖儿捻起一抹儿来嗅,只浅浅闻得一丝香气。

“……姐姐,这是什么?”端木若吓得坏了,只往被子上软软卧去,使不出力气来。

“似是碾过的花木渣子,已发黑了。”枕春心中暗有揣测,“你这软枕甚么时候开始用的?”

端木若略想得想,又咳嗽起来:“三月廿一入宫时,便用的这个了……寻鹿斋本便备着,我亦没有带这些东西进宫,故而……掖庭司置的摆设,只换洗过面儿上缎罩。姐姐……”她便霎时想着了甚么,“可是有人使了手脚?”

枕春拍了拍她的手:“你暂且不要多想,我那处有个内侍是从花房拨来的,我让他来辨上一辨。”她将散落的黑絮抹在帕子里,在寻鹿斋院子里打发了一个宫女去找小喜子。

少顷小喜子就过来了,枕春把帕子里的东西给他瞧:“你在以前在花房做事可见过,这些是甚么玩意儿?”

小喜子接过,细细看了看,又闻上一闻,便皱起眉头来。他连忙将那东西包在了帕子里:“小主,您万万莫闻着这味道,有伤您的玉体。这味道是马钱子根粉,已经干烂了。奴才幼时在家,村中山里便有许多,宫里花房是不许有这等东西的。”

“何以伤身?”枕春问。

“这东西偶尔长在那疏林之中,素来无人采摘。若是初初闻了便会晕眩失神,多几日发热、无力也是有的。若贴身戴着便易有中毒之症,又不易察觉。倘若不慎服之,能要人命来。”小喜子将那马钱子还给枕春,小心翼翼道,“小主您可仔细着拿,别贴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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