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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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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一拍大腿,大叫一声,“我说呢,怎么事情这么容易。早知道能拿捏得住他们,我们也不必浪费那么多。”

“你在他面前提到过我?”男人忽然生硬地问了一句。

“你当我是毛头小伙?”老李腆着脸,责怪地瞥了一眼男人,余光又瞥向床上熟睡的女人,看了好一会儿,不舍地回过头,咽了两口吐沫,“能说的我说了……”言下之意是不该说的一句没提。

“那就好办。这事儿……”男人斟酌着略一停顿,眼前浮现出敏贞雪白的脖子和扭动的腰肢,闷闷地闭上眼挥开景象,终还是应允了,“这事儿我会给你个交待。”说完熄灭了火光,沉没在新一轮的黑暗中。

什么样的交待?抵得过我八百万两雪花银的交待?老李自然没有这么问,他的确不是毛头小伙,而是年羹尧相知来往多年隐没在黑暗中靠着吞噬银两黄金生存的异形。

嗅嗅鼻子,终于确定。是了,是隐秘在草丛中小浆果的味道。找到发出野草莓般香气的方向,老李朝床边走去,开始再一次品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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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怎么眼睛又红了?”春香捏着针线坐在小蝶脚边的小凳子上停下刺绣的动作,仰脸看着少女手中刚刚收到的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件起疑。是这封信令她难过的吗?

“唉,他走了。”少女的叹息声从头顶上空传来。

谁走了?她?是说冬雪吗?不可能。自打从琵琶湖温泉回来,这个名字就成了府上的禁忌。年少过多的折磨已经历练得小丫头褪去了一般女孩家的好奇与多嘴,不去探究别人的事情,已经成为春香小小内心世界的法条之一。虽然这和她本身就是被老九胤禟送来年府探究动向的目的完全的矛盾。或许这也和九阿哥那边至今没有动静有关。他应该已经完全忘了我,想到香轩阁那次碰面,她立即痛苦地闭上眼。

捡起茶几托盘上的绢帕点了点眼角的湿润,年小蝶走到了桌边,提起笔,手腕转动,凝神落下“当时只道是平常”几个大字。喊过春香,问认不认识。

摇摇头,小丫头低垂下脑袋,再抬起,对着提笔发呆的少女发出羡慕渴望的眼神,或许,多长些学问,多一些“知识”,才能多几分改变命运的希望。小姐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是么?

“想学么?”少女清脆的声音仿佛颗颗晶莹的玉珠跌落在她耳边,柔和清晰地传来某种比她的美貌更震撼的力量。

点点头,春香不再说话。

拉过丫环的手,小蝶一笔一划地教起来。冷不防,心口酸痛随着这一句渐渐胀满。早逝的纳兰容若,好似一阵清风飘过,淡淡地,只留下哀愁幽怨的诗句,羁留在拐角旮旯处处藏污纳垢的红尘人世间,轻松地化为一股烟,远去了。和冬雪一样,逃离了这个沉闷的世界,去往各自的天堂和理想的国度,完成了他们轮回一世已经了结的世态故事。那自己呢?何时又是我的结局?小说家敏感的触觉不禁在再次接触到死亡幽灵的瞬间任由思绪蔓延开来,坠入审问自身的静寂空间。

不同于上次直面的接触死亡,这次是间接的。通过静远书斋的老板方出淤的信件偶然得知的。不再是痛彻心扉的撕痛,只是心底一阵阵的痉挛和抽搐。不很疼,却牵引出上一次的感受,联合着来回徘徊在心扉脑海和身体的五脏六腑之间。

低微卑贱如下人丫环,高贵荣华如世家公子,都逃不开命运最终的节点。他们的人生好比苍生之灵手中纂写的诗篇,或短或长,或贫或富,无论开头发展抑或□,矛盾的巅峰,他们都将重归到结尾的篇章,归纳到末句的标点。或许只是符号不同吧。平常如句号,神奇如感叹号,惊愕如问号。纳兰应该属于省略号,忧愁感伤得没有终点。那么冬雪呢,句号算不上,逗号不标准,只是一个事件当中的引子,一枚被拿捏在别人手里的棋子,渺小消逝被掌握在他人手中的生命呵,或许只能用一个细小的黑点来形容你。蘸上墨汁,笔尖落下一点。

盯着那墨点,少女忽然在脑中冒出一个疑问:冬雪为什么要自杀?

☆、CHAP 27 近乎虚无的等待后面是什么

真正的冬天来了,冷峭的寒气上上下下包裹住庄严朴素的四阿哥府邸。整齐严密的房屋静静地笼罩在晨曦的一缕清光中。早上才刚刚开始。些许颤微的露水沾湿了书房门口一块黄绿参半的草皮,点缀着被冻僵了身躯的山茶花,瑟瑟摇晃着松动鲜红的花瓣,被风吹落到书房刚打开的一扇窗户下。

推窗干燥的手指轻轻抚摸湿漉漉的棱框,盯着落地的红花,想到了家里新来的女人。古人早拿花来比作女子,之前总认为轻佻浮浪少了些读书人的端庄自重,可是此刻经历其间,方才体会到蚀骨销魂的滋味。田文镜想的自然是红杏,细腰长腿的女人。

“天亮了么?”身后传来男人淡淡的疑问,张开嘴,作了个打呵欠的模样,深锁了整晚的眉头依旧维持原样。

“四爷,想必乏了吧。”田文镜转身朝男人笑了笑,走到男人斜靠的椅边,冲开了滚烫的热水,泡匀了新一壶的龙井,小心斟了一杯抵到他面前。

微点头,接过热茶,胤禛小抿了一口,正面对上秀才黑瘦倔强的面孔和疲惫的眼神,被压抑了整晚的不快好像一座以黄沙泥浆聚集的堤坝,很快就被控制不住如巨涛般潮水的情绪给冲毁。“下了一晚上的棋,真是乏了。”比累更气人的是,居然没有赢过你一盘。这句话男人当然没有直接说出口,可是看着他的脸,小孩儿也知道是生气了。

可偏偏田文镜不会察言观色,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克制着空空腹中的饥饿,点点头表示赞同男人说话表面的意思。内心深处其实更想陪着家里的红杏度过漫漫凄冷的夜晚。嗅嗅鼻子,空气中若有若无地似乎已经飘过来女人身体里熟悉的气息。努力再次顶了顶打战的眼皮,咬了两下舌根,继续陪着小心。

你为什么从不肯让我一个子?这是四阿哥心底的疑问,但却是贵为皇子的骄傲绝对不允许说出的话。跷起腿,把脖子仰至椅背顶,从黑白棋子的厮杀中回过神,呼了口气,借由下棋总算打发走近日来心中的不舒坦,心下畅快了许多,虽然没有赢,可是投身在拼杀围攻博弈的忘我时刻,胤禛觉得又重新活了过来。人,或许必须在不同的世界里转换,才能找到继续活下去的勇气。十三弟需要我,我又怎么能在他被人陷害算计的危难关头自灭志气?唉,谈不上什么自灭,什么志气,一切都等得太久太久了。久得我几乎就要被周围冷冰冰没有温度的一切给销毁。

某种意义上来说,四阿哥是个百分百悲观主义者。只是这股来自灵魂深处的悲观他从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包括十三。男人,是天。皇子,更是天外的天。伤感?失意?眼泪?那些都不是他们这个范围内定义的东西。可事实往往就是这样矛盾,越是想否认却越是清晰的存在着。胤禛身体里就深深藏匿着这些细小敏感的东西,专属一个人舔舐心灵伤口的东西。

“红杏好么?”盯着秀才眉梢处上扬的弧线,他觉得这是句废话。不再邋遢的衣襟袖口,不再凌乱的鬓角发辫,不再脏污拖沓的布鞋,已经宣告出答案。

听话者虽然迂腐却不笨。很快听出另外一层意思:你觉得我四爷待你好么?把那么惹人怜爱的丫头送给你的前提下。

田文镜急忙跪倒在地,对着胤禛作了个揖,以汉人的方式。“多谢四爷厚爱,小人感激不尽。”激动得声音抖动在寂静的空气中,仿佛火炉里似乎燃尽却又发光的火星,双手交叠不安地先是摆放在膝盖上,接着分开扣在了身侧两边,最后又是紧紧握住。书中自有颜如玉的刺激是他生平从未领教过的温柔。那个女人,他喜欢。

“喜欢就好,也没白费了我这番心思。”点点头,看不出任何表情的男人忽然站起,快步又烦躁地踱步在窗前,扭头看看外边的景色,又回过头看了看田文镜,目光的焦距却压根不像是在看他,重新坐下时,长长叹了一口气,“在你看来,我大清朝目前是什么气候?”

所谓的气候当然不是说京城惯常的天气变化。田文镜眯起眼睛,盯住男人看了好一会儿,对突如其来的问话有些茫然,又有些欣喜。几乎是受宠若惊的。他需要我的看法。被人需要对于目前寄人篱下一筹莫展看不出任何长处的他来说简直就是一份纯粹的荣耀与信任的鼓舞。

遣词造句沉吟片刻,随着男人面向窗外的视线转移,“正如现在的光景,四爷不明白么?”不敢明说,不敢说太多,用的只是旁敲侧击。他是文人,一个不愿意无辜掉脑袋的文人。用在正经途道,他的聪明完全得到发挥。

胤禛一惊,仿佛被人发现秘密般得整张脸的颜色古怪至极,像疑惑,像愤怒,像担忧,像窃喜,种种复杂的情绪糅合在一起,教人无法分辨。秀才指的是此刻的时辰,朝霞尚未展露的清晨,并未开始阳光普照的一日之初,切切实实的起点。他可是在暗示什么?收敛全部神情,面部又恢复到凝重,嗯了一声,控制着自己激动的嗓子让它听起来尽力的平淡。“你且再说说……”心底好像生出一个极大极快的漩涡,不停旋转扭曲搅动着,额头的皮肤紧绷绷的感觉着难受,伸手蹭了两下,仍然挥不去那份焦躁。他,可会是我另一个知音?闭上眼,想到十三,心头才逐渐安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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