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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此地无丐(第1页)

田大蛟满脸骄横、华衣翩翩地走进饭馆,跑堂的伙计立马笑脸相迎。田大蛟眼睛瞥了瞥,饭馆对面那条窄巷里,一个老乞婆盘缩在青石板上,一个中年男丐正用稻芒拨着虱子。

凭他的眼光来看,这两个乞丐是真正意义上的乞丐,他刚要发难,上前收两个地保费,突然发现那男丐从腋下搓出一个黑团,裹起两只跳蚤,送到嘴里嚼起来。

“妈的,把他放到油锅里炸一炸,恐怕也没丁点油。”田大蛟看到有点倒胃,转过头,大声道:“伙计,给老子来盘软兜。那些鳝头、鳝血熬成汤,给那个老乞婆喝。那些鳝头、鳝尾给那个汉子吃。”说着,又悄悄从怀中掏出一小包粉末,用指甲挑了挑。暗咐伙计放入鳝头、鳝尾汤中。伙计望着田大蛟阴冷的眼光,哪敢开罪,只得胆战心惊地言听计从。

田大蛟吃菜还喜欢验货,看着伙计捧来一箩筐又粗又长的黄鳝,只觉得天下没有谁比他更会享受了,别人吃两三条黄鳝做成的软兜已经到位,而他一顿,少说也得二三十条。

他得意地望着那巷中的两个乞丐,眼中露出了一许残酷的寒意。

阴暗潮湿的巷中,那男丐突然对乞婆说道:“婆婆,待会有人请我们吃软兜,还要请你坐大轿。”

乞婆有气无力地叹道:“只怕还要让你娶个大姑娘,这田大蛟真是大好人哪!我都怀疑他真是个乞丐。”

田大蛟脑中得意地想着:这老太婆吃后,命人悄悄用一乘轿子骗到破庙后,再由小巴子用棍打个半死,弄到市街南门行乞,天寒地冻,慈善家们看了于心不忍,定当掷钱。

至于那汉子吗?他的想法更长远,先将此丐唤到一个山洞中,待他春药发作,与那个疯女交合后,过上十个月后,疯女生下小痴儿,送到市街东门,保证又有人捐钱,现在他手中的伤残小丐只剩一个,由于自己过分贪婪,以至这一段时间,接连死了三个小乞丐,还有六个小乞儿则封在酒坛中,已经几年了,只待开春破坛,让这些侏儒四处行乞。

原来他是个假丐王,是个心比蛇蝎还毒的恶魔。

软兜上来了,田大蛟登时胃口大开,夹了一根朝口中送去,咬了一口,突然触电般吐下,拍桌大骂了起来:“小二,你不想活了,用肠子糊弄老子。”

小二吓得几乎跌下,颤声道:“这—这怎么回事,我明明端的软兜。”

田大蛟缄默怒目,因为他已看见那个男乞和乞婆正用手抓着大盘软兜,狼吞虎咽地嚼着。

田大蛟心中一凛,霍然起身,杀气列列地朝巷中走去,他的双袖中已罩满了几十种暗器,有长有短,有白有黑,更有毒有烟,每一种足以置人于死地,只有他自己清楚,昔年的那个暗器大盗—雌相公,就是他的师父,其杀人暗器尤以四点马、五行石、漫天花雨称雄江湖,若不是当年死于暗器名家晁盈子之手,这天下恐怕还没第二人能躲过师父的暗器?

今日,他要大开杀戒,用第三种暗器手法—漫天花雨杀人。事实上前两种浸淫着他师父心血的手法,他无法学会,也无法得到。田大蛟突然出手了,身形展动,出手之快,无人想象。顿时几十道光芒烁起,颜色也有数十种,赤橙黄绿青蓝紫,更厉害的是里面有一种透明的暗器,发出之后,即化为盐粒之状,因此这种防不胜防的暗器,也被冠绰了一个绰号——盐符(阎符)。

光芒、毒烟、烈焰爆射,惨嚎、嘶吼、腥臭、价天,田大蛟惊呆了,死在他眼前的并不是那两个乞丐,而是他的三个得力助手。男乞站起来了,托起一壶酒,笑嘻嘻地站在他面前,说道:“来,喝点酒,别客气。”田大蛟无法拒绝,因为他已反抗能力,从酒进入口中的一瞬间,他真正明白作茧自缚这个词的意思了。

第二天,大街小巷纷纷议论着:“你知道吗!昨天晚上,田大蛟和玲春院里的那个最恶毒、最丑陋、最凶残的老鸹子同床共枕,哈哈,恶人对恶人,什么结果?”

旁边一人笑道:“听说老鸹子急得要上吊,龟大爷的尿都气出来了。”“那个田大蛟呢?”“据说被打得半死不活,还被当作妖魔鬼怪,淋了一身的经血和屎尿。”

“没想到这闹大了,这田大蛟原本不是个东西,这次栽了跟头,露了馅,他不仅驱用那些伤乞谋取暴利,还是八大巷的带头大哥,八大巷那些王八蛋,又上玲春院报复,双方都下了狠手,死了好些畜生。”

一个文士拍手大笑:“这叫狗咬狗,黑吃黑,苍天有眼,快哉、快哉。”

田大蛟醒来时,恐惧地发现自己被装在一个坛子里,他顷刻如堕地狱,他嘶声大吼:“是谁?是谁?谁暗算老子,有种得出来。”

那个男丐和乞婆出现在他眼前,男丐嘲弄道:“你这恶棍,尝到了这种作茧自缚的滋味吧。”

田大蛟目光瑟缩,号叫道:“大侠饶命,放了我吧!我那两家钱庄、三间赌场,还有万贯家财,数十美妾全送给你,饶我一条狗命吧。”

乞婆厉声道:“这叫恶有恶报,时辰一到,一切报销!你放心。你的那些黑心钱,我们会散给贫民百姓的。”

田大蛟浑身冰冷,惊厥中已不知涕泗横流。

他自知求生无望,颤问道:“你两位又是谁?”

男乞道:“我是一个真正乞丐,不过我是每年大年三十行一次乞。”

乞婆道:“对,饮水思源,不忘规矩。”

田大蛟已经牙关打响,开始在坛中抽搐,他结结巴巴道:“你——你是丐王,只有丐帮帮主每年大年三十行一次乞,你就是尉迟木昆。”

尉迟木昆点点头,那老乞婆看着田大蛟已开始吐白沫,身上散发出一股恶臭。一伸手,在脸上揭下了一张人皮,竟是个清秀美丽的小姑娘。她憎恶地看着田大蛟,皱起眉头,捂着鼻子,说:“不妨让你死个明白,我叫尉迟兰,是帮主的义女。”

田大蛟已经听不见了,他被活生生地吓死了。

尉迟木昆大踏步出去了,他的下一步行动,就是彻底铲除八大堂和恢复乞丐的尊严。多年后,丐帮曾多次欲在此地建个分舵,但看到巷口的四个大字,便纷纷跪下,然后默然离开。

乞丐也有尊严,丐王也懂哲学。

那四个字是什么?是:此地无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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