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做噩梦,今天晚上却又旧疾覆发。
我梦见我在追一个人,在一片渺远的无边的黑暗里,光线少得可怜,勉强够我看清不远处的那个身影。
追寻的理由不得而知,我只是一刻不停地朝他跑,可是脚下的地面好像是软的,跑一步就陷一步,无论如何都跑不快,似乎永远也无法与他靠近一点。
“你等等我……”我气喘吁吁地叫他,“等一下。”
没有任何回应,留给我的始终只有一个模糊的背影,以及越拉越远的距离,心里萌生出异样的绝望感,在无边的黑暗里急速放大,膨胀成让人不堪重负的压制。
醒来的时候,窗帘被风吹得乱飘,我起来关了窗,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凌晨两点。
自从傅斯澄离开后,我没再把手机关机,因为不想错过他的消息,但是他似乎非常忙,很少找我,有时候一两天都没有一条微信,我这里的信号不好,所以和他也没聊过视频。
他有很多的事要做,我只需要过好目前的生活,等他回来就行了。
我关上手机,抱着被子又睡了过去。
然而在黎明时分,我接到了骆非的电话。
我的意识还处在朦胧之中,问他:“什么事?”
“你回来一趟吧。”骆非说,语气是从没有过的认真和低沈,“我派车去接你。”
我慢慢从床上坐起来:“出什么事了?”
“七点,车准时到。”骆非答非所问,却不容置疑,“你收拾一下。”
我和奶奶道了个别,跟她说我回去一趟。
奶奶没有问我还回不回来,只是说:“阿仔还在睡觉,我去把他叫起来。”
“不了不了,别吵他了。”我悄悄把钱塞到奶奶的口袋里,“奶奶,你照顾好自己。”
“好,好,知道了。”奶奶拍拍我的手背,“你路上小心。”
我点头,出了院子,看到一辆车停在我家门口。
司机带我去了高铁站,比起过来的时候,回去花的时间少了好几倍,到a市才早上九点半。
高铁站外,骆非站在车边,我和他好几个月未见,却没有任何想要问好叙旧的欲望。
他在电话里什么都不肯跟我说,我几乎都不需要多思考就知道一定是和傅斯澄有关,否则我想不通为什么不是傅斯澄来联系我,而这也是我没有多问的原因。
我怕问到了原因之后,自己撑不到回来的这一刻。
“他出什么事了?”我走到骆非面前,感到自己已经有点腿软,根本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的答案。
“你让他回国了就告诉你,不是吗。”骆非拉开车门,“他现在回来了,我替他跟你说一声。”
车子在医院的停车场里停下,此刻我已经无暇顾及自己脸上的表情,我摸索着推开车门,却忘记安全带还没有解,整个人弹回了座位上。
“梁暖。”骆非替我解开安全带,“你……”
我跌撞着下了车,抬头望见医院大门时却感到一阵灭顶的茫然,我回过头看着骆非,问他:“几楼?”
直到到了病房外,骆非才肯开口。
“胃癌晚期,已经扩散到淋巴和腹膜,医生说根据斯澄的情况,根治性手术已经没办法进行了,现在只能依靠靶向治疗和化疗。”
他的神色有种麻木的平静,显然是早就接受这个事实已久,他说:“梁暖,斯澄在过去的几个月里,该试的都试了,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陪着他。”
眼泪是什么时候掉下来的我浑然不知,全身的力气随着骆非的一字一句抽离出去,脑袋放空,我撞在墻壁上,骆非伸手要扶我,我下意识地摇摇头。
傅斯澄突然来找我,那四天里他在某些时刻转瞬而逝的异样,瘦了七八斤,纸袋里的药,胃炎,出国……
我他妈到底是有多蠢多自私,才会意识不到他的不对劲,才会信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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