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密力城的宫墙在暮色中泛着冷硬的灰光,武卫军的甲胄碰撞声取代了往日宫廷的丝竹雅乐,成了这座宫殿新的背景音。
皇宫内外,那些曾象征着高昌王权的鎏金兽首门环下,如今守着的都是李骁麾下的武卫军。
他们全部身穿明黄红边棉甲,头戴缨盔,手按刀柄,目光锐利如鹰,将每一寸角落都纳入监视之中。
原本的宫廷禁卫早已被尽数驱赶到城外,那些回鹘禁军虽是阿尔库斯一手提拔的心腹,可李骁从不会把性命寄托在任何人身上。
哪怕对方是自己那位名义上的岳父。
宫殿深处,熏香与酒气交织弥漫。
李骁斜倚在上首的高昌王椅上,玄色锦袍上绣着暗金色的龙纹,他指尖把玩着一枚金色的四方小印。
视线却是漫不经心地掠过阶下,落在那队正旋身起舞的女子身上。
这些女子身着薄如蝉翼的绯色舞衣,腰间系着细碎的金铃,舞步轻旋时,裙摆如盛放的莲花层层铺开,倒也衬得殿中几分奢靡。
高昌国王契俾多与国相阿尔库斯分坐左右两侧的案几后。
阿尔库斯满面红光,花白的胡须修剪得整整齐齐。
他抚着胡须,眼角的皱纹里都堆着笑意,朝着李骁欠了欠身,声音洪亮却带着刻意的温和。
“这是专门为我北疆大军凯旋而排练的舞蹈,名唤《庆鸿》。”
“舞者皆是国中最出色的乐户女子,自大军出征之时就开始排练,就盼着将军能在此刻赏鉴。”
他说着,目光不自觉地瞟向身旁的契俾多,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施压。
契俾多坐在左侧的位置上,王袍加身却难掩眉宇间的局促。
听到阿尔库斯的话,他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声音干涩:“是啊,大都护此番大败夏国军队,收复河西走廊,使我高昌国再无东部边患。”
“劳苦功高,当饮此杯。”
他端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骨节泛白,杯中的葡萄酒随着他细微的颤抖泛起涟漪。
他看着李骁那副掌控全局的模样,又瞥了眼阿尔库斯那副谄媚逢迎的嘴脸,只觉得喉头发紧。
这两人,一个是鸠占鹊巢的强兵,一个是把持国政的权臣,偏偏都把他这个国王当成了摆设。
自己名为国王,实则不过是个被软禁在王冠里的囚徒。
烛火在他眼底明明灭灭,映出几分无人察觉的怨毒,逆反之心在这一刻越发强烈。
李骁高坐于王座之上,将两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淡淡开口:“国相和国王有心了。”
“不过比起歌舞,本将更关心王廷的动向。”
“听说,在本将出征的这段时间,国相抓住了不止一个王廷的奸细。”
“可有此事?”
李骁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乐声的力量。
阿尔库斯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堆起褶子:“确有此事,在下正打算向大都护汇报呢,没想到大都护早已经知晓,果真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大都护的眼睛。”
“大都护放心,那只是几个来城中搞破坏的王廷探子罢了,已经被在下命人当众五驼分尸。”
而在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看向了对面的契俾多,又暗暗瞥向了契俾多旁边的一个大臣。
嘴角间掀起了一抹冷笑。
很显然,契俾多不老实。
那些个王廷探子都是来联系他,准备鼓动契俾多杀掉阿尔库斯,重新投靠王廷呢。
“欧?那就好。”李骁淡淡的点头。
说着,又看向契俾多,“陛下以为呢?”
契俾多猛地回神,对上李骁的目光,只觉得那视线像淬了冰的刀子,刺得他脊背发凉。
连忙起身说道:“杀的好。”
“王廷贼子对我高昌王国欺压已久,幸得大都护的出手,才让我高昌脱离王廷的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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