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醒了?&rdo;朱翊钧本就是闭目养神,很快就有所察觉,&ldo;饿不饿?&rdo;
王容与点点头,朱翊钧扶她起来,并不让她下床,让她披着大衫靠着背枕,&ldo;想吃什么,我让尚膳监做了送过来。&rdo;朱翊钧问。
&ldo;随便。&rdo;王容与说。&ldo;三郎遣人去永年伯府了吗?&rdo;
&ldo;我让陈矩去了。&rdo;朱翊钧说。
&ldo;谢谢三郎。&rdo;王容与说,陈矩是陛下亲信内监第一人,他去永年伯府,也是给足了永年伯府面子。祖母的哀事想必也能办的十分体面隆重。
人都没了,要这个面子和哀荣又有什么用?随后王容与自嘲的想。
王容与叫来无病,&ldo;你去尚宫局告假,就说家里有事。替我去永年伯府,为祖母守灵到七七。&rdo;
无病倒不是不愿意,只是娘娘如今有孕在身,她不在身边伺候,还是有些担心。
&ldo;不要担心我,言晞她们能照顾好我,但是她们代替不了你去永年伯府,你才能代替我。&rdo;王容与说罢又有流泪了。&ldo;我如今连替祖母穿一回孝衣都不能够了,只有你去替我穿了。&rdo;
&ldo;娘娘别哭,仔细身体。&rdo;无病也跟着流泪,&ldo;老太太知道娘娘的心,她不会怪你的。&rdo;
无病去了永年伯府,永年伯上奏折叩谢皇恩外,替自己,大儿子,三儿子都报了丁忧在家守孝。来往吊唁的人不在少数,崔氏不能出来待客,曾氏在后堂担起大梁,她早给无病准备了孝服,等无病穿好直接去了老太太的灵堂,也不用她操心。
灵堂里还有若云并几个小的,若云是姨娘,没有出来待客交际,就留在灵堂,也顺带照看着几个小的。她自己两个小的,年纪太小,不让在灵堂久跪,算着时间抱过来哭一回就是,需要照看的就是大房二房几个七八岁的孙辈。
无病跪在不起眼的地方,哀哀切切的哭起来。
等到王容与心情稍稳定的时候,朱翊钧想陪王容与去宫后苑走走,&ldo;出去透透风。&rdo;
王容与摇头,&ldo;我没力气。&rdo;
&ldo;我抱着你去。&rdo;朱翊钧说。
王容与只能起身,让她现在穿红挂绿,披金戴彩,她真的不喜欢,寻了一身靛青暗纹的衣服,外头用踏雪寻梅的披风裹的严严实实,头发借口头冷,直接带着白色昭君套。脸上也不涂脂粉。
朱翊钧知她心思,也没说不好,&ldo;我让人清空宫后苑,就我们两人,谁也见不到。&rdo;
王容与由朱翊钧拉着手,慢慢的走向宫后苑,正月都没出,宫后苑有什么好赏的景,前几日下的雪,如今也化的干净,宫后苑有四季常青的树,树干上缠着绸缎扎的花。
&ldo;冬天就是冬天,没有花的季节,用绸缎假装扎的花,是骗谁呢?&rdo;王容与看着绢花说。
&ldo;不是骗谁。&rdo;朱翊钧说,&ldo;冬天里颜色少,四下都是萧瑟,看着树上有了别的颜色,即使是假的瞧着也很有心情不是。&rdo;
&ldo;花开了会败,败了再开的也永远不是最初那朵花。&rdo;王容与说。&ldo;这样沉重的心情,绸缎花怎么能理解。&rdo;
&ldo;花的开放是为了什么?&rdo;朱翊钧问,&ldo;我想也不是单单为了被人来观赏才开这一遭吧。花扎根在土里,枝叶供养它在枝头绽放,花开了,花败了,短暂的一生结束,花会觉得可惜吗?它的任务完成了吗?就是诗人感叹的落红不是无情物,画作春泥更护花,会是它们想的吗?&rdo;
王容与看着朱翊钧,&ldo;花开放是为了蜜蜂采蜜,然后完成授粉,然后就有更多的花。花可是作为植物很重要的器官存在的。&rdo;
&ldo;是这样的吗?&rdo;朱翊钧看着王容与温柔的笑道,&ldo;就像人来到这世上,长大,成熟,成家立业,留下子嗣,到年老,寿终正寝,家人自然是伤心不舍,但是她完成了自己的一辈子,顺遂幸福的一生,然后到时间安详的离开。&rdo;
&ldo;你知道,花不能永远开在枝头,人也不能永远活在世上。&rdo;
&ldo;但是还是会感时花溅泪。&rdo;王容与说,&ldo;人的伤心,是不受理智控制的。&rdo;
&ldo;我只想让你少一点伤心。&rdo;朱翊钧说,&ldo;毕竟逝者已逝,而生者还要继续。&rdo;
&ldo;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经历现在这样的情境。&rdo;王容与看着假花树说,&ldo;一边迎接生的喜悦,一边面临死别的困境。&rdo;
&ldo;我当日知道祖母是为了等我有孕而在强撑,所以我才有了企图,特别努力,或许会想,也许我一直不怀孕,祖母强撑着这一口气就不会死,但是我还是想,如果能让祖母早日安心一点,便让她安心吧,她为了我操碎了心,能让她安心的走,就算是我这个做孙女的孝心了。&rdo;
&ldo;我襁褓中就没了生母,襁褓中,继母就进了门,但是继母也很快就有了身孕。&rdo;
&ldo;祖母把我放在身边日夜照看,把我养大,后来继母说要把我带到她身边养,但是祖母怕我委屈,不让我跟着她。虽然妹妹们有亲生母亲,但我有祖母,我没有一天过的比她们差过的,祖母为了弥补我没有母亲疼爱,给了加倍又加倍的爱。&rdo;
&ldo;她纵容着我,她让我无忧无虑。她喜欢听我说话,信口开河,鬼话连篇,都听我说。&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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