挟持皇后,其实并非卞粹等人的本意。
从司马乂执政以来,李含与冯荪等河间王党羽,一直就如何夺取洛阳一事,往来传信讨论,时长近有半载,期间曾拿出数项策略。
从一开始,李含的设想便是效仿倒齐故智。先在洛阳煽动舆论,指责司马乂执政有失,等到其政权风雨飘摇之际,再起兵讨伐,将司马乂一举拿下。虽然老套,但既然成功地促使了司马冏倒台,那就不妨再试一次。
可很快,这个策略便宣告作废。原因无它,舆论是需要足够的反对派才能煽动的,可自司马乂听从刘羡建议,放洛阳名士大量北走后,留在洛阳的士人很明显力量不足,再难以起到当年倒齐的效果了。
舆论战不成,李含便改变方向,以为齐王复仇为名,试图联络城内的齐王残党,直接发动军事政变。但奈何刘羡整顿禁军,启用了大量新人担任军官。冯荪虽费尽心思,在洛阳也不过拉拢了卞粹与数百名齐军残部而已。这根本不足以在洛阳城内发动一场军事政变。
然后才有了此前的刺杀计划。刺杀司马乂这种级别的摄政大臣,身边侍卫如云,想要一举成功,难度自然是极高的。但在荆州大乱后,司马乂调刘弘率军南征,使得其在洛阳的势力有所减弱。李含以为,这种情况下,不妨以刺杀为手段,试图瓦解长沙王一党。
若能杀死司马乂,一劳永逸地瓦解长沙王一党,自然是再好不过。可若是不成,冯荪也可以借机扰乱局势,营造出一副危如累卵的场面来,然后串连城内的王公。等到那时,李含率军打个里应外合,依旧能够获胜。
结果没想到,司马乂在遇刺以后,竟然如此快速地就做出了决定,让刘羡来代理朝政。而刘羡也毫不给他们机会,直接用戒严阻止了局势的恶化,令他们的串联无从着手。
到了这一步,卞粹等人已有些束手无策了。而之后传出刘羡要率军与李含决战的消息,更是令冯荪等人绝望,他们实在没有信心,李含能在战场上击败刘羡。
好在这时,他们发现,因为调动兵力的缘故,宫中的防御出现了大幅度的减弱。即使数百兵力,也能在宫中如常穿行。这使得他们欣喜若狂,若能在此时夺天子出城,岂不是能够瞬间扭转局面,将长沙王置于死地?
但经过思考后,冯荪认为,夺天子出城并不现实。首先天子肥胖,难以遮掩行动,其次他生性纯质,恐怕无法说服配合,而且他到底是皇帝,身边的防卫再怎么少,也有一些。相比之下,皇后身躯娇小,知书达理,颇有贤后名望,而且身边无甚护卫,显然才是更好的目标。
这才有了这一夜的行动,冯荪、卞粹至听风观挟持皇后,而且一击功成。
将皇后装入竹篓后,一行人手持灯笼火把,毫不掩饰自己的行踪,径直就往千秋门赶,很快便遇到了巡逻的宫卫。深夜时分,宫中出现数百人的调动,显然是不合常理的,宫卫当即拦住卞粹等人的去路,问他们为何出现在此。
好在卞粹身为中书令,事先就有所准备。他将一封伪造的书信和自拟的诏书拿给宫卫们看,声称是前线刘府君新发的军令:眼下前线军情紧急,物资准备不足,故而他下令给卞粹,令其连夜从宫中和武库调运出一批粮秣甲仗,给前线的官军送过去。而卞粹身边的这数百人,都是临时调给他的助手。
军情不得拖延,半夜经办虽然少见,但也是可以理解的。卞粹又给宫卫们看了看他们驮运的几个大竹篓,里面装满了禁军甲胄,宫卫们便也没了疑心,他们懒得翻看所有的竹篓,便挥手便放他们出去了。
出了皇宫后,卞粹与冯荪皆松了一口气,第一关已经渡过去了。但他们不敢稍憩,而是继续往西阳门走,这便是第二关,他们要趁着宵禁时间,把城门骗开。而此前的理由却不能用了,毕竟他们不敢真的去武库调运物资,这太拖时间了,也容易露出破绽。
然后卞粹拿出了第二封诏令,他声称前线已经交战,兵力吃紧,故而朝廷下令,命守门各城卫,当即到宣武场集合,次日一早,便将奔赴前线作战,至于相关的城门防务,都交给卞粹所领的宫卫负责。
这一招也骗到了城卫,毕竟谁能想到呢?眼前这群声称要换防的人,实则是要趁机出逃。城卫们还沉浸在对前线局势的担忧中,差不多花了两刻钟左右,他们就将城防交给卞粹,向城北处奔去。
卞粹一行人强作镇定,等西阳门的城卫们走光后,他们不敢耽搁,一面观察左右,一面吊起闸门。寂静的夜色中,闸门启动的声音格外刺耳,将许多人的睡梦都惊醒了,可卞粹他们却顾不得许多,他只能不断催促,让部下们行动快一些,再快一些,以免再生出许多事端。
闸门升起的这一刻钟,真是令他们胆战心惊,但好在直到完全拉起后,周围又恢复了寂静,似乎刚刚的噪音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幻梦。卞粹等人如蒙大赦,抓紧时间,像逃出地狱般逃出了城,继而一口气往西面奔行了数里。眼见得行过西郊,将洛阳城抛之脑后,也没有追兵追上时,他们才终于放下了心,放缓了脚步。
卞粹大口喘着气,走到装有皇后的竹篓前,打开篓盖,眼见得她还在其中昏迷,不禁得意地笑出声。他对冯荪道:“不管司马乂伤势如何,我等有皇后在手,他已是必死之局!”
冯荪也平复着心情,夸赞卞粹道:“这都是令君计谋得当的功劳,等打垮了刘羡,我必上表太尉,为令君表功!”
可听闻此言,卞粹却流露出落寞之色,他叹息说:“可恨啊,去年今日,却不能为大司马立功,此后就是得到再大功劳,又有何意义呢?”
卞粹是真情流露,可冯荪听来,却难免微微色变。毕竟齐王之死,河间王的作用实在不小,此人对齐王忠心至此,等打倒长沙王后,将来会不会又伺机谋害河间王呢?他不得不考虑这个问题。
见冯荪没有接话,卞粹也察觉到不对,他打量了冯荪一眼后,两人都沉默下来,不觉间有了几分疏远。
沉默片刻后,冯荪转移话题说:“还是早些与李长史汇合吧,时间紧急,莫要被人半路追上。”
于是一行人重新上路。此时距离他们挟持皇后,差不多就过了一个时辰,头顶的月亮很圆,月光也很亮,身旁的伊水也泛着银光,哪怕一众人带的火把和灯笼都熄灭了,也能看见行进的道路。此时的护卫们,心情多是惬意的,毕竟他们已经渡过了最困难的几关,只要再绕几个路口,哪怕洛阳城中有人发现事情不对,也无法再跟踪上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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