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波小说

第四章 青春有些尴尬（第1页）

在农牧区生活很简单，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跟牛马羊打交道，几乎每天就是纯干活。在城里就不一样，跟人打交道，和别人比高低争利益，尔虞我诈，耍心眼，像艾琳父母这样的，农牧区出身能在城市生存下来已经很不错了。多年以后艾琳明白了父亲的不易，他是纯靠学术学问为家庭争取到了生存食粮为自己争取到了教授的薪水和退休金。艾琳还记得小时候爸爸需要编词典，让艾琳和姐姐帮忙把挂历剪成了很多小纸片，每个上面写了单词和词义。爸爸为了钻研计算机知识，自学了英语甚至自学了些日语，后来负责了学校计算机房的工作。如果没有执着的钻研，没有过硬的专业水平，没有那一篇篇实打实发表的论文，评上教授是很难的。住在学院家属大院，曾经听说过隔壁单元的一个女老师评副教授没评上气恼不过跳楼成残疾了，学院里评职称那也是相当的暗流涌动充斥了明争暗斗的。

当爸爸评上了教授的时候，自然妈妈又是给做了一桌好菜，烫了白酒倒上一盅，当着孩子们夸夸爸爸，自己内心却更加惭愧了一些。艾琳觉得后来妈妈更年期的郁闷跟她常年跟爸爸之间差距大有关，一个农牧区长大的女人，一下子要跟高学历的丈夫过几十年，而丈夫那些书本上的任何一个字符她都搞不太明白。最严重的一次，那时不富裕的家庭还有自己做布鞋的，所以妈妈看到柜子里一个硬纸质地的东西就剪了给哥哥做鞋底了，后被回家的爸爸发现大发雷霆，因为那是爸爸的大学毕业文凭！那次好像妈妈受了些刺激，那以后她逐渐开始学文化了，天天拿着词典学认字写字，到了艾琳去韩国以后，每周都会收到妈妈一封手写的笔迹像小学生一样的信。所以对于“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个词，艾琳是有痛感的，妈妈如果不是为了爱，她何必去爸爸那个破烂贫寒的家里成天干活带大他的弟妹们无怨无悔？如果不是为了爱，为他养大三个儿女却还总要忍受被丈夫轻视的压力？所以爱是什么呢？不由得让人想起那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爸爸在艾琳去韩国之前跟她聊过一次，说支持她读高学历，说他这一辈子，跟妈妈之间由于学历差距过大，导致很多地方不能相互理解，时而会觉得不够协调。所以，他说：“你读到博士出来也就三十五六，男的多得是，而且男方不会轻视你，你会轻松一些。”等到艾琳把课程读完出来放眼一看，却没有人啊，男人们通常其实只需要一个打扫干净屋子给他做好饭的女的就够了。所以有时候她经常感叹后来读的那三年其实没什么必要，把时间浪费了。

回想起小时候，艾琳觉得算是幸福的童年，生活的压力都是大人承受，小孩子虽然可能穿得一般，但基本有穿的就行，有吃的有玩的就满足了。但是逐渐到了青春期十四五岁，慢慢接触各种书籍，艾琳经常在放学路上买《小说月报》和《小说选刊》边看边走回家。到了初二，艾琳开始读《红楼梦》，逐渐地里面的诗基本上都背下来了，可不知不觉间艾琳的性格也受到一些感染，开始变得有些多愁善感起来。艾琳家住三楼，一楼东边那家有个十七八岁的留了半长头发的男孩经常在院子里玩足球，他还爱弹吉他。夏天的晚上，经常听见他又在一楼开始撩拨琴弦了，唱的是当时流行的齐秦的“大约在冬季”等歌曲，很是动听。艾琳经常把卧室的灯关了，靠在窗前静静聆听，妈妈或姐姐进来会吓一跳：“你干嘛呢？”但是白天她放学回来从正在踢球的他身边路过，总是害羞得把头低下一溜烟进楼门。当时她经常穿的是一件蓝花上衣，红红的脸颊，跟当时端小凳坐在阳台上看到的天上的火烧云一样的颜色。少女情怀总是诗，飘飘渺渺无人知。但是后来听说那个男孩去外地倒卖水果去了，再无交集。

记得艾琳上高二的时候，姐姐去了一个酒厂上班，那时她还比较明朗。在酒厂就是洗瓶子或者往瓶子里灌酒，粮食酿的白酒。挣的钱补贴家用，让父母的经济压力稍为轻松了一些。过年的时候，酒厂还会给每个员工发一箱酒，姐姐搬了一箱白酒回家，脸和手冻得红红的。

艾琳的原生家庭应该属于比较封闭的家庭。父亲作为一个只懂钻研学术的纯学者，生活常识比较少，他经常提起他是十四岁从农村考进大学，数理化全满分，但文科类课程分数一般，年龄在班级甚至全年级是最小的。他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只要钻在我的书堆里，我就什么烦恼都忘了。”艾琳从小的记忆是爸爸坐在书桌前点着一根烟，指头熏得黄黄的，桌边上高高的书堆挡住了他的头，满屋子蓝烟。爸爸现在肺不好应该就是几十年抽烟熏出来的。艾琳自己的肺也有点弱，肺主皮毛，容易起湿疹，稍微吃的不对，比如吃鱼虾海鲜就会发热发疹子。艾琳暗想也许跟被老爸的二手烟熏了十八年有关。母亲是小学没毕业的农村长大的家庭妇女，因为父母的人际关系方面有些前文提到过的挫折，所以不喜让孩子们太接触外界，导致孩子们都有些怕生，社交能力较差。

哥哥在外交方面比两个妹妹稍微算强一些，因为他有几个要好的同学他会经常带到家里来玩，聊天。青春尴尬期的艾琳就躲到另一个房间去。有一次哥哥没在家，他的同学来了，家里只有艾琳，听见敲门，她悄悄去门口听了一下，又蹲下身去，装没人在家，但可能外边的人听见动静了知道有人在家就又敲了一阵，艾琳只好硬撑下去，装没人装到底，终于耗到外边的人走了，她才松口气，好尴尬。那时家里还没买电视的时候就一直开着收音机，经常听广播剧或者听新闻。有一段时间收音机里经常播放长篇小说：《李自成》。一天中午全家五口人正围着圆桌吃饭，妈妈煮的黄豆猪肉海带汤配白米饭。忽然小说讲到李自成和高夫人有些温存的细节，艾琳感觉到脸上发热，好像脸红了，怕家人发现，赶紧扒完饭躲出去。还有一次她看一本科幻小说，里边有一段稍有点颜色的描写，她正看得出神，哥哥过来跟她要她手头的书看，她不给，哥哥说：“我知道你正看哪段儿呢！”艾琳被说中又羞又气，把书一撇，说：“你看吧！”暖和的天气，闲暇的时候，艾琳爱坐在三楼的家里阳台上看小说，但上了高三就不敢看小说了。夏天每到傍晚，蓝天上经常会出现红的火烧云，非常好看，看着看着就会闻到妈妈做晚饭的香味飘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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