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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初遇修道者（第1页）

一听到倪问天惊叫，郎中赶紧睁眼站起，却见倪问天已翻身坐起，惊慌失措，脸色苍白，浑身大汗，呼吸急促。一见郎中，双手紧紧抓住郎中的一条胳膊。郎中顺势将倪问天揽在怀中，低语安慰几声，在其后背轻拍了几下，随后拿出几粒丸药，喂其服下，用手在头上轻轻抚摸。爷爷听到声音，也赶了过来，郎中摇摇手，示意没有问题，让爷爷先行回房。过了一会儿，见倪问天安静下来，才慢慢将其放下。

郎中见倪问天也已又睡了过去，轻轻拉起铺盖为他盖好，刚刚直起身来，就听到门外传来咚咚咚的砸门声和张铁匠惊慌失措的高嗓门。

在爷爷将院门门闩刚刚松开，张铁匠就急不可耐地抱着张石头挤了进来，迎面碰到刚刚走出房间的郎中。要不是爷爷一把抓住院门，能被张铁匠这一挤摔个跟头。

也顾不得郎中如何摆手制止让他安静，六神无主的张铁匠只是喋喋不休，诉说着张石头的反常病情。

原来，被打了几巴掌的张石头被带回家后，晚饭也没有怎么吃，就去睡觉了。谁知到了半夜，却突然惊厥起来，浑身发烫，脸色潮红，含混不清地嗬嗬而叫，甚至有些歇斯底里。张铁匠一边诉说，一边老泪纵横，很是后悔白天打了他。

郎中也不搭理张铁匠的絮叨，伸手在石头头上轻轻一拍，石头便沉沉睡去。郎中在目呈口呆张铁匠怀里将石头接了过来，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并顺手将想跟着进去的张铁匠关在了房门外。

站在郎中房门口的张铁匠，并没有接受爷爷邀他去爷爷房间坐坐的邀请，只是在郎中房门前焦急走来走去等待着。

张铁匠虽然知道郎中乃是这蓬州左近最为出名的医生，若是他医治不了的，估计整个蓬州也没有人能够医治的了。但听着郎中房间中沉重的呼吸声和悉悉索索声传来，却始终没有石头的声音，也不知郎中在干什么，更不知石头如何了，张铁匠自是忐忑不安，来回走动，搓手搓脸，一刻也不得闲。

正在张铁匠胡思乱想之时，忽听啪啪几声，似是击打脑袋的声音。张铁匠随着这几声击打声，抖了几抖，正想敲门出声询问，就听到房间传来郎中低吟的声音：

“生死薄，阴阳磨，忘川冥海万般劫，一腔热血在，英雄魂不灭。

千万载，困幽落，黄泉碧落两相隔，打破金玉锁，把酒夜诉说。”

接着一声大喝：“神魂既至，自当归位，此时不归，更待何时！”

陡然听到断喝，吓得张铁匠一个踉跄，收回了举起的手，有些拿不定主意是不是应该敲门询问，会不会打扰到郎中。

正犹豫间，见苍老许多的郎中一脸疲惫地抱着熟睡的石头走了出来。

“没有什么大事儿，只是惊吓过度，有些神不守舍而已。已经给他服过药了，这些丸药定时给他吃。吃完这些药，基本上也就愈痊了。”

郎中将石头递给张铁匠，又拿出一些丸药放在张铁匠手中，嘱咐完毕，有些虚弱地挥挥手，止住了张铁匠的千恩万谢，打发他出门，便转身返回房中。

倪问天一觉醒来，已日上三竿，早已过了晨读的时辰。自三岁跟随郎中读书起，这是他第一次因睡觉耽误了晨读。

“看来这次少是不得被责罚了。”倪问天一边想着，一边顾不得浑身的酸痛和疲倦利索得洗漱完毕，急急忙忙跑到郎中门前。

还没等倪问天敲门，里面传来郎中的声音：“进来吧。”语气很是平淡，除了略带一丝疲惫外，听不出喜怒，倪问天只好硬着头皮推门进去。

正埋头整理药箱的郎中并没有责备倪问天，而是淡淡地道：“赶快去吃过早饭，和我一起去采药去。”

在倪问天的记忆里，每过一段时间，郎中都会离开一段时间，去深山采药。倪问天也曾多次想要跟着一起去，但都被以下次再带或者年龄太小不适合而被拒绝。

到底是小孩子心性，闻听此言，倪问天顿扫浑身的倦怠，兴冲冲赶去吃饭，浑然顾不得爷爷一次又一次地训斥，让他吃慢一点，别噎着。

草草吃过饭的倪问天，再也坐不住，偷偷去郎中房外看了好几次，却见郎中一直在慢条斯理地整理药箱，浑没有即将整理完毕的迹象，又不敢去催，只能自己院里院外地打转。

突然想起自己要跟随郎中外出一段时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这事儿还没有和石头他们说，最起码要和石头打声招呼的。

两家邻墙，隔壁就是张铁匠的铁匠铺。见了张铁匠打声招呼，方知石头昨夜病了，到现在还没有起床。听闻已经让郎中看过了，石头也已经没有问题了，只是在补觉，方托张铁匠告诉石头一声自己要外出采药的事儿。

随口答应了张铁匠的一路小心等嘱咐的话，刚转身想回家，就看到郎中走出门来。

郎中将一个铜环递给倪问天，同时牵住他的一只小手，另一边背了一个药箱。这粗粗的铜环似是中空的，并不重，倪问天举起小手一晃，发出悦耳的声音，远远地传了开去。

此物名为虎掌，又名报君知。是郎中游方时用以走街串巷时招揽病人家属报信之用。虽然也曾多次偷偷玩过，但这次不同，是光明正大地用，所以一步三摇，引得爷爷和张铁匠哈哈大笑，连郎中也不禁莞尔。爷俩就在爷爷和张铁匠的祝福中沿朝向山区的道路慢慢远去。

虽说是入山采药，但二人并非是沿路直奔过去，而是沿途走街串巷，边医治遇到的病人，边赶路。

沿途所见，十室九空，不少村庄早已荒芜。颓废院落里的荒草、野树间，时不时有野兔窜出、飞鸟受惊远去。

所遇之人，孩童面黄肌瘦，老人衣不蔽体，满面菜色，眼神麻木，毫无生气，这让年幼的倪问天大为震惊。他们周围人家大都是讨生活从外地而来，聚居于此，以操持各业为生。虽说也是家家无宿粮，生活也颇为艰难，但总归能借贷周转，邻里互助，也能够果腹，能够穿暖的。和这些山民相比，无疑是天上地下。

四五天后，他们已经慢慢深入山区，沿途早已少遇人家，连猎户、跑山人也很少遇到了。树木荒草也密集起来，时不时有各色受惊的小型野兽、飞鸟掠过，不知名的鸟儿在藏身之处自由地斗唱争鸣，歌喉婉转悠扬。

倪问天第一次看到此景，慢慢将看到山民的惨状的压抑感排出，渐渐心情愉悦、欢呼雀跃起来，东瞅瞅，西看看，到处都透着新奇。

真是世间无杂草，认识都是宝。郎中也不专门去寻找珍贵的药草，而是遇到不同的药草，都会让倪问天仔细观察，顺便讲解一下这种草药的药性、主治病症、采摘季节和生长环境等等。一番旁征博引，让原本就学过不少医理、辨认过不少药草的的倪问天，又有了一番全新的认识和体会。

不知不觉，又是十几天过去了，早已不知深入山里多远了。郎中将倪问天抱到一座最高山顶的一块突起大石上，睥睨环顾，身处密林、峡谷中的那种伸手能及的、压抑的堵塞感一扫而空。只见远山重重，绿树叠翠，淡雾缭绕、沟壑相通，山脊勾连，清风徐来，绿浪涛涛。不觉有一种汹涌澎湃、壮怀激烈之感，忍不住畅吸一口气，仰天大啸。声虽稚嫩，但也传诸四方。引得近处飞鸟急急惊掠，远处猛兽吼叫相合。一时间此起彼伏，喧闹异常。不觉对郎中所说的高远见大局，近前看细微有了一些体会。

就在倪问天享受着这心畅愉悦时，忽然被一声细微呼救声吓了一跳。

声音来自靠近山头的一块突起岩石后面。郎中随声找去，不久就提溜了一个受伤极为严重的人出来。此人双腿自股以下，只有森森白骨，浑身骨骼已断，手臂也只有部分皮肉相连，身体后面，也是白骨、脏腑裸漏，没有了皮肉，已有不少蚊蝇钉在上面吸食。此人不知受伤了多久，已有部分血肉呈干枯状。受伤如此之重，竟然还能吊着一口气没断。

经郎中询问得知，原来此人名叫李常山，竟是一位修道者，化海期八层修为，为青峰谷弟子。和三位师兄跟随一位元婴老祖拜访一个友好宗门，返回时恰巧无意中探知对面山上有一个古洞，老祖便带三师兄进去，只留他一人在外守在洞口。那洞口极小，原本被一巨石掩盖，不知为何巨石偏移了点，露出些许洞口来，从而被其老祖觉察到。哪知四人进去不久即传出惨叫，他急忙想进洞中查看，哪知还没有到洞口，就感觉到身体不受控制，洞里似有无穷吸力传来，只得奋力逃离。好在只是靠近洞口，并未入洞，加上恰巧巨石被吸力引动，再次封闭了洞口，让其躲过一劫，但也是舍却一身皮肉后方得脱离，随即拼命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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