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遮月出了王府地界,转出两条街,四周再次热闹起来。
原来新京没有宵禁,夜里照样热闹,有些街市更甚过白日,沿街挑担卖夜食、叫嚷的人极多。
烟火气一上来,她心头那阵惶惶不安的感觉也退了下去。
一路回了客店。
路上梆子已敲过三更,客店仍点着烛灯,在整条街上望去十分醒目。
店外头支了个凉棚,稀稀落落蹲坐了几个帮闲的人,在吃茶赌骰子。
此时住店的客人大多已经歇息,但偶尔有夜间的差使,使唤人去买个吃食果子,自还有人等候着。
四五个人听得苏遮月脚步声来,忽地停下玩闹,转过头,目光一齐望来。
一个个就这么看着她。
无声无息。
苏遮月叫他们看得心里发怵,不由加快脚步,绕过他们,往客店正门走去。
待她上了台阶,再回头望去,那群帮闲都已背过身去,继续投骰了,喧闹声响成一片,仿佛刚才不曾瞧过她一般。
苏遮月缓缓地收回目光,兴许是她今夜经事太多,见了谁都有些疑神疑鬼,这些人大抵是见她晚归,惯常地打量一番罢了。
她定了定神,不作多想,迈步走进客店。
一进门,就看见邹大娘站在柜台前,正与伙计说话。
却是柜上的伙计先瞧见了苏遮月,朝后头一指,邹大娘方才回头,看到她,当下大松一口气,疾步过来,
“伙计与我说你出去了,没头没尾的,叫我急坏了!你身上这病都还没有好全,怎么还敢往外跑?咱们刚到这新京城,各处都不熟悉,也没个帮衬,倘是路上有个三长两短,怎生得好?”
苏遮月没法细说缘由,吱唔间寻了个理由解释,“……只是屋中憋闷,出去散了散心……”
邹大娘方才瞧她第一眼,便觉察到她气色的确好上许多。
一张小脸虽然依旧是白惨惨的,但眸子里已有了神气,行步间也有力气,不像先前离开时,那般涣散黯淡,丢了三魂没七魄的。
即便如此,她晚间回来时不见苏遮月,向伙计问也不知她往哪儿去了,偌大个新京城自己一个生人都不知道怎么寻,那股子焦切担心转成了火气,这会儿见了人,还是忍不住数落出来。
苏遮月自觉理亏,只管诺诺地应着。
两人一个数落,一个答应,一路上楼回了房里,苏遮月见邹大娘还要盘问去处,便赶紧换了话茬问道,
“大娘你们怎么回来了,可见到你那外甥女了么?”
邹大娘在桌前坐下,摇了摇头:“没见着。”
苏遮月陪着她坐下,虽然心里已有一些预料,此时应证了,也难免有些感同身受的怅然。
桌上还有伙计备下的茶,还是温热的,她倒了一盏,递与邹大娘。
邹大娘却推了茶盏没喝,只说道:“真也是不巧了,正赶上我家孟姐儿去百岳观祈福了。”
苏遮月一愣:“祈福?”
她方才还以为是孟茵像她记忆里一般,是因为嫌弃邹大娘不肯见。
邹大娘点头,将这空走一趟的首尾与苏遮月絮絮说来,
“……那府上的管事婆子说,这祈福还是为了我的事,原是我家孟姐儿看我们迟迟没上京,心里头不安,有天夜里做了血淋淋的噩梦,只怕我和阿喜出事了,隔日一早便往百岳观祈福去了。”
“这等祈福法事向来要在观上住上十天半月的,她才去了三四日,这百岳观又在城外山上,一时半会儿也叫不回来。”
“也是撞上了,我便又问我那外甥女婿,孟姐儿不在,我见了他也好。”
苏遮月听着便问:“可见到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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