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凑在灯下,逐字逐句修改奏疏。把苏轼的诗翻来覆去解读,原本抒情的句子,全被安上了“讪谤”的罪名。案上堆着厚厚的诗稿,有沈括当年圈注的版本,还有他们后来搜集的苏轼近作,每一页都画满了红圈,像一道道血痕。
次日早朝,李定手持奏疏,出列上奏:“陛下!臣有本奏!湖州知州苏轼,近日常作诗词,多含讪谤朝政之意!其诗‘岂是闻韶解忘味,迩来三月食无盐’,暗讽新法盐政严苛;‘东海若知明主意,应教斥卤变桑田’,质疑陛下治河之功!此等言论若任其流传,恐动摇民心,阻碍新法推行!”
神宗接过奏疏,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他想起四年前沈括送来的诗稿,当时觉得苏轼只是一时抒怀,可如今李定、舒亶又找出这么多“证据”,由不得他不信。“苏轼真的敢这么写?”他把奏疏往案上一拍,声音里带着怒气。
舒亶立刻出列,躬身道:“陛下!臣可作证!苏轼在湖州任上,曾对下属说‘新法害民’,还把这些话写进诗里,让百姓争相传抄!如今民间都在说‘要解饥,找苏轼;要避税,骂新法’,长此以往,朝廷威严何在?新法何存?”
朝中顿时炸开了锅。支持新法的官员纷纷附和,要求严惩苏轼;反对新法的官员则替苏轼辩解,说李定、舒亶是“断章取义,诬陷忠良”。两派吵得不可开交,神宗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乱哄哄的场面,心里烦躁不已——他既欣赏苏轼的才学,又不满他反对新法,如今被李定、舒亶这么一闹,倒成了骑虎难下。
“陛下!臣以为,当派人去湖州,把苏轼押回京城审问,查明真相!”王安石出列说道,他是新法的领军人物,自然不能容忍苏轼诋毁新法。
神宗沉吟片刻,点头道:“准奏!命皇甫遵为钦差,即刻前往湖州,押解苏轼回京,交御史台审问!”
旨意一下,满朝哗然。反对新法的官员还想再劝,却被神宗摆手制止:“此事就这么定了,再议无益!”
散朝后,李定和舒亶在御史台门口相遇,两人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得意。“子坚兄,这次多亏了你,不然还扳不倒苏轼。”舒亶拍着李定的肩,语气里满是敬佩。
李定笑道:“这还要多谢沈存中,若不是他四年前送来了那些诗稿,我们哪有这么多‘证据’?说起来,我们还得好好谢谢他。”
两人正说着,忽然见沈括从对面走来。他刚从三司使衙门出来,听说了早朝的事,脸色比地上的积雪还白。李定连忙上前,拱手道:“存中兄,恭喜啊!你四年前的苦心,今日终于有了结果。”
沈括看着李定脸上的笑容,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他当初送诗稿,只是想让神宗“留意”苏轼,却没想过要把苏轼押回京城审问,更没想过要掀起这么大的风波。“我只是……觉得苏轼的诗有些不妥,没想过要治他的罪。”他声音有些干涩,不敢看李定的眼睛。
舒亶上前一步,笑道:“存中兄这就过谦了!苏轼反对新法,本就是罪过,你这是为新法除害,为朝廷立功啊!等此案了结,陛下定会重赏你。”
沈括没再说话,拱了拱手,转身匆匆离去。他走在雪地里,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声,像极了他此刻的心跳。他想起苏轼在杭州时的样子,想起两人同游西湖的情景,忽然觉得自己做了件天大的错事——他只是想争一口气,却把故友推进了深渊。
与此同时,湖州知州府里,苏轼正和下属们围炉赏雪。桌上摆着酒肉,还有刚写好的《湖州谢上表》,墨迹还没干。“诸位,今日雪好,我们不醉不归!”苏轼端起酒杯,笑容爽朗,丝毫不知道京城的风波已经向他袭来。
忽然,府门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个衙役慌慌张张跑进来:“大人!不好了!京城派来钦差了,说是要押您回京!”
苏轼手里的酒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酒洒了一地。他愣了愣,随即笑道:“你莫不是看错了?我在湖州任上,并无过错,钦差何来押我回京之说?”
话音刚落,皇甫遵已经走进正厅,手里拿着圣旨:“湖州知州苏轼接旨!陛下有令,你涉嫌讪谤朝政,即刻随我回京,交御史台审问!”
苏轼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看着皇甫遵手里的圣旨,又看了看身边惊慌失措的下属,心里猛地一沉——他知道自己反对新法会惹来麻烦,却没想过会是以“讪谤朝政”的罪名被押回京。
“钦差大人,我可否先收拾一下行李?”苏轼定了定神,声音还算平静。
皇甫遵点头:“给你半个时辰,不得延误!”
苏轼回到内室,妻子王闰之早已哭成了泪人。“子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她拉着苏轼的手,声音颤抖。
苏轼拍了拍妻子的手,安慰道:“别怕,我没做错什么,到了京城,把事情说清楚就好了。你在家好好照顾孩子们,等我回来。”他快速收拾了几件衣物,又把平时写的诗稿整理好,放进包袱里——他相信,自己的诗都是抒怀之作,没有任何讪谤之意,只要到了皇帝面前,定能洗清冤屈。
半个时辰后,苏轼走出知州府。皇甫遵已经带着衙役在门口等候,手里的铁链在雪地里闪着冷光。百姓们围在府门外,见苏轼要被押走,都纷纷上前求情:“苏大人是好官,不能抓他啊!”“钦差大人,您是不是弄错了?”
皇甫遵脸色一沉,喝道:“都让开!这是陛下的旨意,谁敢阻拦,就是抗旨!”
百姓们不敢再上前,只能眼睁睁看着苏轼被戴上铁链,押上囚车。苏轼坐在囚车里,看着窗外哭泣的百姓,心里百感交集。他想起自己在湖州任上,减免赋税、兴修水利,百姓们安居乐业,如今却要以“讪谤朝政”的罪名被押回京,这到底是为什么?
囚车缓缓驶离湖州,雪越下越大,把道路都盖成了白色。苏轼靠在囚车壁上,闭上眼睛,忽然想起四年前沈括来湖州视察时,两人曾在西湖边饮酒,沈括当时还说“子瞻兄的诗,日后定能流传千古”。他怎么也想不到,四年后,正是沈括送进京城的诗稿,成了指证他的“罪证”。
第三章御史台内酷吏审
熙宁八年腊月廿三,苏轼被押解至京城,直接关进了御史台监狱。监狱阴冷潮湿,墙角结着冰,寒风从门缝里灌进来,吹得他裹紧了身上的单衣。狱卒把一个破碗放在地上,里面是半碗冷粥,恶狠狠地说:“赶紧吃,吃完了还要受审!别想着有人会来救你,李大人说了,你这案子,没那么容易结!”
苏轼没动那碗粥,靠在墙上闭目养神。他想起离开湖州时,百姓们含泪送行的样子,想起妻子王闰之的叮嘱,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挺过去,洗清自己的冤屈。
次日清晨,苏轼被两个衙役架着,带到了御史台审讯室。室内摆着一张案桌,李定、舒亶坐在案后,两旁站着手持水火棍的衙役,气氛阴森得能滴出水来。李定拿起桌上的诗稿,拍了拍,冷声道:“苏轼,你可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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