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手下的动作愈发轻了,最后停在他肩头,只静静守在一旁,替他掖了掖滑落的薄毯。
不知过了多久,皇上睁眼时,见暮色已漫进殿内,安陵容还维持着方才的姿势,只是身子微微前倾,怕他醒了受凉。
烛火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轮廓,那双杏眼半垂着,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安静得不像话。
“等了许久?”皇上坐起身,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
安陵容忙起身行礼,眼中还带着点刚回神的迷蒙:“臣妾不敢,见皇上睡得沉,没敢惊动。”
她抬眸时,烛火正好落在眼底,皇上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影子映在那汪清澈里,再无旁人。
那一刻,皇上心里忽然熨帖得很。
这宫里的女子,要么像华妃般张扬,要么似江采蘅般带着疏离,唯有安陵容,眼里心里都透着股“只围着他转”的纯粹,让他觉得踏实。
“夜深了,”皇上抬手,将她鬓边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今儿就在储秀宫歇着吧。”
安陵容的脸颊瞬间飞上红晕,屈膝应了声“是”,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雀跃,像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皇上心里漾开圈圈涟漪。
天还未亮透,储秀宫的烛火已亮如白昼。
安陵容披着件月白夹袄,亲自伺候皇上起身,指尖捏着明黄色龙袍的一角,动作比上次在养心殿时更显熟稔。
“皇上,今儿风大,这件石青缎的披领衬着龙袍正好。”
她从妆奁里取出配饰,声音带着刚醒的微哑,却字字清亮。
龙袍的盘扣繁复,她低着头细细系着,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鬓边的珍珠步摇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却没发出半分多余的声响。
皇上垂眸看着她,见她指尖划过龙纹刺绣时格外小心,像在呵护什么珍宝,那双杏眼里满满都是自己的身影,连带着晨光都添了几分暖意。
“你倒是比苏培盛还细心。”他打趣道。
安陵容抬眸,眼底漾着浅浅的笑意:“能伺候皇上,是臣妾的本分。”
说话间,已将最后一颗盘扣系好,又取过玉带为他系上,动作行云流水,竟没出半点差错。
苏培盛在旁候着,见皇上嘴角噙着笑,便凑趣道:“万岁爷,谨贵人这手艺,比奴才宫里那几个老嬷嬷都强。”
皇上“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安陵容微泛红的耳尖上,心里那点因早朝而起的烦闷,竟散了大半。
临行前,安陵容捧上一盏参茶:“皇上上朝辛苦,喝点参茶暖暖身子。”
皇上接过饮了,见她站在廊下屈膝相送,晨露沾湿了她的裙摆,却依旧身姿端方,便吩咐苏培盛:“给储秀宫传旨,赏银鎏金簪1对、珐琅耳坠1副云锦两匹。”
安陵容叩首谢恩,声音清脆:“谢皇上恩典。”
看着明黄色仪仗远去,她扶着锦绣的手起身,指尖微微发颤——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留住”皇上的目光,比那孙尼额芬白糕更让她心头滚烫。
不过半日,赏赐便流水般送进储秀宫,连带着内务府都特意遣人来问,是否要添些新的陈设。
消息传到各宫,碎玉轩的甄嬛望着那盆重新焕发生机的兰草,轻轻叹了口气;
翊坤宫的华妃摔了第三套茶具,骂道:“不过是个会献媚的东西!”
可皇上自那日起,又恢复了日日宿在养心殿的习惯,除了偶尔赏些物件,再没踏足后宫。
储秀宫的烛火亮了几夜,终究又归于平静。
安陵容坐在窗前绣着帕子,听着锦绣念叨“皇上怕是又忙忘了”,却只是淡淡一笑:“皇上是天子,江山为重。”
“能得他片刻记挂,已是福气。”
话虽如此,指尖的针脚却密了几分——她比谁都清楚,这宫里的恩宠,从来不是一夕春宵就能留住的,得像熬那孙尼额芬白糕的青红丝般,耐着性子,慢慢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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