敷过药粉,仍是醒目。
不知想到什么,她抿了抿唇,“是陶使君动的手?”
“对。”
对方不甚在意地一摊手,倚在门边,“所以如女郎所见,我离家出走了。”
“为何?”
陶刺史虽不喜这个儿子。
可到底没有旁的选择,不会像她父亲对阿兄那样下狠手。看这一巴掌的力道并不轻,所以他是触犯了什么天规天条?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女郎想先听哪个?”陶术语气轻快,还有心思逗弄她,折了细颈瓷瓶中的玉兰花,笑嘻嘻往她身上抛。
“好消息是王不见王,两虎不会在节骨眼上相争。坏消息来的是东岭罗氏,探子刚刚递回消息,说已在洛河下游。”
他也不走门,直接翻窗而出,施施然接过提灯。长长发尾扫过广袖华袍,孤男寡女夜深人静的并没有请她进门坐坐,只走至尽头镀着清光的明月窗下。
“与王氏起于丹阳繁盛之地不同,罗氏的主将是关外出身,座下兵士也多为黄沙染血魁梧善战的关外儿郎。只不过他入赘的妻家是东岭祖籍,便改了妻姓。”
辞盈听得目瞪口呆,“随妻姓?”
不怪她反应如此之大,世道不公,许多女子终其一生甚至遗忘原本名姓。
“这不是很好嘛。”
陶术笑道,“他如今是罗绍业,总比之前叫小猪好听吧。”
“……”
信手拨弄着那盏竹骨灯笼,云紫流苏长穗从四角垂下,似一簇簇倒挂在枝稍的淡雅金钟花。斑斓光影笼在他面上,青年眸尾微落,“更坏的是,我父欲弃城而逃。”
声轻若无,触之即散。
辞盈却出现嘈杂短暂的耳鸣,先是从左传到右,眼前如雪花片断断续续,最后陷入巨大的无助空茫……
“莫怕,他没有机会了。”
陶术语调依旧,眉眼幸灾乐祸地弯起,“舍妹已将他给绑了。”
陶女郎?
“没办法啊,临阵脱逃畏葸不前,非君子所为,我俩谁也不想丢这个脸,只能委屈下父亲大人了。”他边说边叹气。
“云州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未必没有一战之力。素馨说了,烂也得烂在城里,死得难看总好过被骂得难看。何况阿父只是被绑起来,又不是死了,为什么骂我俩逆子逆女,真叫人难过。”
这对兄妹素来不对付。
却在此事上达成高度一致,宁死不退,孝出强大。
他这么一说,辞盈大致能猜到江聿出城是去做什么了。
——说和。
东岭军凶悍野蛮,这时候求和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也不知阿兄到底怎么想的。
“也该与女郎道个别。”理了理衣襟袖口,青年将身朝她长施一礼,那双总是慵懒半敛着的眸子,此刻迷离尽散,透出清明雪色,“倘若这次云州能守住,便不再有陶氏子。”
辞盈微愕,“郎君要去哪?”
他笑道,“欲将此身寄山水,天地为席,以求明蔚。”
“那、那陶氏……”
“素馨比我合适。”
陶术提着灯,盯了她半晌。朗月疏星,照君窗下,似乎看出点什么,他眸尾轻漾,“女郎若是有意……可愿与我同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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