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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儿（第1页）

一个人在一个地方待久了，无论如何都是要出去了，时宜在落雪的第二夜便混进了府里的丫鬟堆里，也晓得人多的也是热烘烘的，先前羡慕的，不理解那些玩笑的苦闷也散了，她学着那些小丫鬟扎头发，宴席吃了些糕点，说是宴席要持续三天呢，好几年前瞧见的做寿的老太太这会是不见了，她的位置让老爷坐了，那旁边的夫人确确实实换了人，年轻的许多。

时宜边吃着米糕边倚着人打量着周围。

“你可多吃一些，就这几天吃的东西多，你那个是红豆馅的，你等会吃这个，这个好吃的很，听说是南阳那边来的，吃着有奶味，还有椰子的香味。”旁边的小丫头指着还剩两块糕点的盘子道。

时宜点头，这红豆的确实是好吃的，她狼吞虎咽的吃了后，就接过了小丫头递来的茶和糕点，小丫头缩了手，她指头包裹着布条，像是受伤了，她问时宜道：“你的手怎么这样冷啊，是穿的少了吗？”

“没有。”时宜下意识否认，她本来是玉像的化身，身体自然是凉的，她记着刚刚那个丫鬟的手热，这些年都没有见到人的，都忘了他们手心始终是暖和的，这会宴席红灯照，时宜也被这快活的气氛松了心，她用法力哄热自己的手心，对着小丫头伸出手，想逗逗她道：“这些天冷，你看我手心是热的，手指是冷的。”

小丫头头摸了摸她的手，奇道：“还真是这样！”

时宜继续吃着糕点，这点心当真是好吃，外头同小丫头说的那样，里头又是包裹了绿豆馅，倒是好吃级了。

时宜没有吃够，又想留着肚子吃些别的，她盯上了对面的炖鸡，她问小丫头吃不吃那个？小丫头连连摆手，小声道：“那是嬷嬷吃的，我可不敢吃，你和我一样的，最好不要吃。”

时宜确定要吃一些胸脯肉与鸡腿，她道：“那边鸡肉多着，等会分你一个腿，我们去外面吃，吃完就回来，就算是你叫我吃了好吃的糕点的报酬。”

说完便挤入人群去，这些年自身法力控制的稳了，时宜将自己隐了身形，从宴席中间空地走过去，众人都看不见她，时宜在那些碗里挑了好些的肉，用油纸包着，回头见那个小丫头视线有些紧张探头的寻找她的身影，时宜抱着热乎的肉翻过了桌子，她点了点那个小丫头的领子，然后捂着她的眼睛一下将她带出宴席，时宜心里想着，这会去问她外面那一处好玩些，好不容易可以走动了，这会子一点不要回去的。

小丫头睁眼便看见自己已经在后院的围墙后，这里隐秘的很，只有熟悉这个地方的人晓得，时宜坐在假石上，将油纸打开，边吃着胸脯肉边道：“你快吃，我还包了一些酱牛肉，和你刚刚说的好吃的糕点。”

小丫头还想着自己怎么就悄无声息的过来了，但纵然年龄小，看的那些好东西自然就吸引过去，与时宜蹲在雪地里吃着东西。

“你长的真好看，像庙里的观音娘娘，但你比观音好看一些，你是活的，还年轻。”小丫头看这时宜的脸，认真道。

“是吗？”时宜摸了摸自己的脸，道，她又看了那个小丫头，不过十一二岁便眼底青黑，像是常年睡不好的样子，时宜摸了摸她的头发，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小丫头头发枯燥的很，身上的气也不多，是一个多病的人，时宜点了点小丫头的后脑勺，给她注了一些元气。

小丫头倒是缩了缩脖子说晚上有风，好冷。

时宜看她气色好了些，三下两下把热乎的都吞了肚子，她细细打量小丫头的脸，她们都是与众不同的，相比夫人，小少爷，那些老妈子，都不是一样的，这个小丫头就是聪明伶俐的样子，眼尾微微上挑，就是眉毛像是倒了晦气往下撇着，却有些像一个人——是了，像先前那位夫人的样子。

时宜摸了摸自己的脸想自己这一身都是依那玉像出来的，以后定要让人认出来，要是认不出来也是别人的脸，她记得先前没有完全化人形时手脚自由变化的，脸自然也是可以，只有改好了定住不动就好了。

外头烟花又放了起来，时宜笃定了要出去的，她对看着烟花的小丫头道：“你知道外面那里好玩些吗？”

“你没有出去过吗？”小丫头问道，又道：“你是外地来的？”

时宜点点头，小丫头吃着肉，边比划边，见时宜不清楚了还用袖口包着指头，拿着枯枝在地上画着，她道：“外头比这里好玩些，不过住在外面的话府里会好一些，我从小住这一块的，不远处的，东边近河的集市好玩些人可多了，还有离集市不远的霄青山那里，里头有寺庙还有一些买吃食，倒是好的……”

“那好啊，我想有空了就出去先去这两处玩。”时宜笑呵呵道，她还没有见过山是什么样子，外头的集市什么样子，人也多，东西也多，时宜心里生了盼望，想着快快到明天去。

她拉着小丫头的手，问她想再吃些什么，小丫头手里还拿着半个没有吃完的鸡腿，她摇摇头，道：“这些也没有吃完。”

“那你想要些什么？我去给你，但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时宜伸出食指晃晃。

“你想问什么，总不能是我答不上来。”小丫头看起来警惕的很，抬眼看着时宜道。

“自然是你答的了的，要不我先问了。”时宜指着这里的脸，然后是胸口，是手，是腿，她道：“你觉得，我身上，或者容貌那里要改改的？”

“这……姐姐这样好看，不用改什么的。”小丫头被这问题吓到了，她见时宜还在听，她看着对面女孩——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倒是有一副观音面孔，眉眼低垂的不符合她的性子，沉稳的很，小丫头继续道：“感觉可以将眉毛画上去些，眼角也勾一些，姐姐你好看的很，以后也同样是好看的，现在要改的，是不是要见什么要紧的人？”说到最后一句纯粹是因为好奇的试探。

“其实我只是不想和别人生的一样而已。你说人的容貌随着时间经过而变的不一样了？”时宜点点头，然后问道，小丫头点头答她的姐姐前些年是这样，今年是那样的解释。时宜记着小丫头的话，也心里想亲近她，她抚摸着自己眉眼道：“你说说，你想要什么？”

小丫头想要退却，时宜不肯，小丫头只好道：“我，想要以后活的平安，要是这个没有，就给我买一个鼻烟壶吧，我冬日总是染风寒的。”

时宜记在心里，她脑袋空的很，记这个倒是快。

时宜站了起来，宴席那里少了一些歌舞丝竹，多了一些喧闹，她看向外头，体内的魂魄已经飘上半空去看周遭情况，前院已经开始放烟花了，人都跑过去看热闹着。她收了魂魄回头见小丫头也吃完了，时宜想着带她去那里，可是刚刚脚蹲麻了，便不愿意走路，就贪便宜拉着小丫头飘过去的，时宜问她叫什么，小丫头道：“姐姐，我叫翠儿。”

“我叫时宜。”时宜看着她的笑脸，眼底印着暗蓝的天上新爆开的烟火，时宜倒是想她以后也要活的好好的。她没有见过死人，但她想着死一定是可怕的事情，翠儿不应该承受，她拉着翠儿的手，将内力悄悄匀给她一些，这是她自己寻的好法子，先前庭院的树枯萎时就让她这样救活的，这样法子倒是好，就是输送法力时，心里总是慌，也不晓得是好是坏。

“宜姐姐，你好厉害，从来去看烟火都不知道去哪里看好，每一次都是看了半边，人又挤的，都看不尽兴。”翠儿这一会让时宜带上了远一些的假山顶，目不转睛的看着一束束烟火上升，飞到半空后，炸开五颜六色的花火。这里大概是时宜施的小伎俩，让翠儿都忘了这假山一向没有人来的原因的是没有路还都是青苔，不好爬的，更是有府中人来到这里就莫名其妙失踪的话语。

时宜扶着她的肩，笑道：“我也没有好好看过烟花，这一次可要好好看。”

假山顶上冷的很，时宜听着小丫头说着来年的愿望与想法，府中烟火是要放到半个时辰的，烟火重样着总会看腻，时宜翠儿倒不会这样，不想打搅她的兴致，悄悄看着别处，这里的山味道不同其他，其他的地方都是该有的气味——人，与胭脂，泥土，花，还有各种各样的气味，而这里不一样，多了酸腐的气味，这样的气味时宜确定了只有她才闻的见，想来大概是妖与人的区别，时宜一向不忌讳人间红尘的东西，她只觉得这里好，就带翠儿来这里，她转头看着翠儿，而翠儿依然眼巴巴地看着烟火，她道：“我要是每年都看见就好了，因为我的爹娘他们最爱看这些烟火。”

“那你爹娘呢？”时宜问道，她晓得翠儿的情绪不高，总要宣泄的。

“我爹娘去世了。”翠儿目不转睛道：“我想我把这些看下来，记着，晚上带去梦里，等我梦到爹娘，我就将我看见的给他们看。”

时宜想原来人在睡觉有做梦一说，梦见亲人多是因为想念的，她听着翠儿打了喷嚏，烟火也少了一些，便扶着她的手腕，道：“我们先下山去，看了那样多了已经足够了，要是冷到可不好。”翠儿看不清路，只觉得脚底同平坦大道一般，走的顺利，不留神就到了山脚。

时宜与她走出假山，穿过又薄薄积雪的小道后，远处有人声，时宜走着两步就觉得脚虚浮着，本来飘着只能落地一步步走，她想这时候该回去了歇着，她轻轻拍了翠儿的手臂，道：“我先回去了，你也回去吧，望你回去做一个好梦。”

翠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在时宜的手拍在她的肩上时，便是浓浓的困意，她点点头，便拉了一把时宜的手，那手还是凉的，凉的刺骨，她的手带着那凉意一直回到了卧室的横铺里，她躺在床上时回复一些意识，想着自己怎么回来了？晚上又做了什么？她张了张手，将手抚摸这里的脸上，那手心的热的，很快将凉意退却，她记着自己看了烟花，在北边的假山上，可意识抵不住浓浓的困意，往日都不同现在这样疲倦与安心，她记不住自己要强迫自己回忆什么了，只是慢慢闭上眼睛，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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